第24章 親情里的眼淚
- 陽光落地成愛
- 落一地陽光zhen
- 4586字
- 2012-11-07 16:31:31
當莊小宛要把提早回學校的事情在前一天晚上告訴家人的時候,莊明羽和夏藍同時露出驚訝的神色。
“什么?你要提前回學校,不是還沒開學嗎?”莊小宛的決定讓做父親的不可理解。
“是啊,宛宛,你回學校那么早干什么呀?你這回來還沒多長時間呢,我和你爸爸都還沒怎么和你熱乎呢,怎么就要走啊,還是等開學了再走吧,這幾天讓我好好給你做點好吃的。”夏藍也極力勸說道。
夏文熙本來也想勸說,可他不知道該怎么勸說,因為他怕一開口說話兩人臉上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這很容易就會被高瞻遠矚的父母察覺,所以,他只能在一旁垂手靜默著。
夏姚姚就不一樣了,她心中沒鬼,說起話來當然不必忌憚:“姐姐,要我說也是,你就在家多呆幾天吧,爸爸媽媽舍不得他們的女兒走,我夏姚姚更舍不得你走,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你說呢,你這一走我就不知道該給誰說了。所以,姐姐,你就成全大家吧。”
莊小宛字字灼灼地說:“爸爸,夏阿姨,謝謝你們的關心,自從放假回家的那一天,你們的心全都撲到我身上了,噓寒問暖的,好吃好喝的,一樣都不少,你們對我的呵護,疼愛,我都記在了心里,作為家里的一員我已經很幸福、很驕傲了。從小我都在你們的庇護下長大,這是很多孩子都無法體會和擁有的幸福,所以,我能夠擁有就覺得特別的自足。爸爸,夏阿姨,我已經長大了,應該學會自己生活,如果一直躲在你們遮風擋雨的羽翼之下,那我什么時候都不會真正的長大。你們放心,在外面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不要太擔心我。”
莊小宛說完后又撫摸著夏姚姚的頭,叮嚀般地說:“姚姚,在家要聽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的話,千萬不要惹他們生氣喔,如果有什么話想對姐姐說,等姐姐有空回家了就一宿不睡,聽你講完,好不好?”
夏姚姚見姐姐去意已決,也只得乖順地點點頭:“嗯。”
莊小宛又說:“在學校也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調皮搗蛋,知道嗎?”
夏姚姚爽快答應道:“姐姐放心,姐姐不在的日子里,姚姚最乖了。”
聽夏姚姚這么一說,大家都樂了。
莊小宛身上就好像有什么不尋常的魔力一樣,平時里連爸爸媽媽的話都可以視作耳旁風的夏姚姚在她面前卻溫順乖巧得如同孩童一般,至于是什么原因,這要讓一心想收服夏姚姚的莊明羽和夏藍不得不花些時間去悉心研究了。
翌日一早,一行人就為莊小宛送行。
路上行人很多,多半是走親訪友的,畢竟春節的這個時候學校還未開學,公司還未上班。
因此,寬闊的街道并沒有往常那樣顯得擁擠。
莊明羽一心想開車送女兒去學校,也好順便去女兒的住處看看有沒有要幫忙收拾的,可莊小宛和剛開學時一樣,堅決不同意。莊明羽了解女兒的脾性,只好作出讓步。所以,一家人便跟隨其左右,陪她站在路邊等車。
等車的間隙里,夏藍還不厭其煩地叮囑她一些比如“到學校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遇到什么困難要及時告訴家人,不要一個人硬撐”,“要記得經常打電話聯系”之類的一些家常話。
由此看來,作為父母為孩子付出的永遠要比孩子以為得到的多得多。
一輛出租車終于疾馳而至,莊明羽攔停后打開車門招呼女兒趕緊上車。
待莊小宛坐穩后夏藍才把行李箱放到她的腳邊,趁關門的間隙里又加緊囑咐了幾句。
“爸爸,夏阿姨,你們趕緊回去吧,我走了。”莊小宛擺手揮別道。
“宛宛,路上要小心吶。”夏藍關上車門之前叮囑了最后一句話。
車未熄火,司機一轟油門就跑出了一大截,然后漸行漸遠,最終駛出了一家人的視線。
車雖不見了蹤影,人卻還留在原地,一動未動。
夏藍立在車駛離的地方,莊明羽立在她的后面,夏文熙和夏姚姚立在最后面,四人均未挪動腳步,目光也始終盯著同一個方向,宛若雕塑。
人已走遠,心也跟著去了。
這就是世間最偉大的愛——血濃于水的親情!
與此同時,在遙遠而又偏僻的一個村落,如此的濃釅親情同樣讓人潸然,揪心。
白榮華一手拄著拐棍兒,一手拉著兒子的行李箱,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家門。
“爸,還是我來吧。”年輕人把門關上后,快走幾步想從白榮華手中接過行李箱。
“別廢話,趕緊走。”白榮華嚴厲的語氣使旁邊的年輕人不敢再多說什么。
若是平常的年輕人,走路本可以跨很大的步子,理所應當走得很快,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每一步都跨得很小,甚至有意在放慢速度。
他的眼睛也一直不曾離開過身邊的父親。
他的父親今年四十多歲,也只有四十多歲,可打眼一看卻像是六十多歲。
足足有二十年的差距!
二十年的差距,是多么可怕!
別的四十多歲的男人應該都是風華正茂,精力正盛的壯年,可白榮華看起來哪有一絲壯年的神韻,讓人似乎覺得壯年已經離他非常非常遙遠了,遙遠得甚至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他是否有過壯年。
歲月無情的刻刀竟然提早了二十年在他臉上、身上、以至于心上都刻下了飽經風霜的衰老印痕。
一道印痕就是無情的一刀,無情的歲月竟不容商量地將他千刀萬剮了。
歲月,的確會做出把每一個人都千刀萬剮的發指行徑來。
或早或晚,沒有人能逃脫。
如果僅僅是衰老,只能怪歲月太無聊,隨意地選定一群人,又隨意地揮著手中的刻刀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隨意地劃,這飛來的不幸他們只好接受。
可歲月不僅讓白榮華衰老,竟然還殘忍地把他的右腿劃去了。
如果是你,你又怎能接受呢?
可現在是白榮華,他該怎么接受呢?
除了接受只能接受,如果你不想放棄人生的話。
白榮華一開始怎么樣都不接受,可后來還是接受了,他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他唯一的兒子。
他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只在乎兒子的人生。
現在,兒子是他的全部。
從坎坷的土路走到稍微寬闊一點的磚路后,白榮華把行李箱立在了路旁,他還伸著腦袋朝遠處望了望,看看車來了沒有。
其實,所說的車也只是一個星期或者半個月村里經濟條件稍好的一些村民開著一輛非常破舊的拖斗車帶大家集體去鎮上采購一些日常用品。因為路途遙遠,加上車的性能有限,速度不是太快,所以一個來回怎么也得耗上個大半天時間。
而這次,卻不是開車帶有需要的村民去采購日常用品。過年前,家家戶戶都把該買的東西買齊了,而且一買就把正月里需要的東西全都買完了,下次再開車去采購,怎么也得到二月份了。
村里有幾家學習好的孩子,都考上了大學,這次是專門去送他們的。
窮地方的孩子總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現在的窘迫狀況,所以,提早去學校是他們一致的認同。
候車的這段時間,白榮華臉上有強忍的不舍。
年輕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總想說些什么,可又不知該說些什么,也不敢說些什么,一旦開口,白榮華對他就是一副嚴厲的面孔,冷漠的態度,這讓他幾度都欲言又止。
可馬上就要離別了,他寧愿父親對他冷言冷語也要把一些憋在胸口的話說出來,他不想就這樣離開了。
他哽了一下喉頭,說:“爸,對不起,我回來還沒幾天又要走了,不能在家照顧您,您一定要……”說著,就哭了起來。
“白小凡,你哭什么哭,是個男子漢就把眼淚給我咽回去,別在這丟人。”白榮華厲聲責備他。
“爸,兒子不孝,兒子不能照顧您,兒子對不起您……”白小凡已泣不成聲。
看到白小凡哭,做父親的哪能不動容,但白榮華依舊語氣強硬:“我有腿有腳的用得著你照顧嗎?你如果想孝順就別讓我看見你掉眼淚,你要想對得起我就在學校給我好好學習,將來做個有用的人。”
白小凡爭氣地擦掉眼淚,強忍著說:“爸,您放心,我一定用心學習,絕不會讓你失望,絕不會。”
白榮華終于放下了冷漠的態度,眼神凄苦看著一旁的兒子說:“到了學校,千萬別惦記家里,我現在能靠自己的勞動吃飯,沒什么可惦記的,要把心思全都撲在學習上,未來我們家都靠你了。”
父親態度的轉變讓白小凡的心里更加難過了,縱有千千苦他也要強忍著不能掉眼淚:“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通過自己的努力讓您過上更好的生活。”
白榮華雖然比兒子矮上一截,但他還是伸起胳膊在白小凡的肩頭輕輕捏了捏,嘆聲道:“爸爸過什么日子都無所謂了,爸爸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有更好的生活,只要你過得好,爸爸在夢里都會笑。”
白小凡咬著嘴角,心中更是悲慟萬千:偉大的父母啊,你們怎么就知道把心思撲在孩子身上,為什么就不能為自己想一想啊!
眼淚又要噴涌而出,白小凡想竭力隱忍,但世間最動容的感情到了最深處怎能沒有眼淚來應景?
還好,在眼淚跌落的那一瞬間,白榮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看見帶著巨大“嗵嗵”聲的拖斗車已于遠處駛來。
可以看得出,不管是白榮華還是白小凡,他們的臉上驀然生出許多緊張之色。
巨大“嗵嗵”聲的破空而來,預示著他們分別在即。
分別?就要分別了。
白榮華再強大的內心,再冷漠的表情,再嚴厲的態度僅僅被這一聲“嗵嗵”給徹底瓦解了。
面容一向冷峻的他竟然也落下了人世里最悲情的兩行淚。
天地萬物在一霎間也仿佛為之變了色。
車,已駛到跟前。
離別的時候到了。
白小凡啼聲痛哭,不欲離開,白榮華卻再次嚴厲起來:“臭小子,走啊!哭什么哭,還要不要臉了!”
心中是痛苦不堪,可再痛苦不堪也不忍心看著父親大動肝火,白小凡一萬個心疼父親,他怎能讓父親為他動氣呢?
于是心一橫,一俯身給白榮華來了一個出其不意的擁抱,然后果決地拎起一旁的行李箱,大步走到拖斗車旁,一個縱身跳了上去。
“白老兒,走了啊。”拖斗車司機瞇縫著眼向白榮華打了個招呼。
白榮華沒有說話,只是揮手作別。
他怎么能說得出話,臉上的淚水早已縱橫,嗓子也早已哽咽不止,他怕一開口,別人就聽出他的哭腔。
兒子已經上了車,就讓他安心地離開吧。
車已經開出了很遠,白小凡卻一直躬身在拖斗的最后面,他一手扶著車身,一手不停地揮舞。
即使看不見了人,心卻還在揮別。
白榮華木立在原地,紋絲未動,抬起的手臂和白小凡一樣,仍在揮舞,不曾停歇。
等到人影、車影、車聲都看不見、聽不見的時候,白榮華像是失去了一身的骨頭,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終于,終于,他終于放下了所有的架子,大聲痛哭起來。
他又何嘗忍心那么嚴厲,冷漠地對待兒子啊,他只想讓兒子走得無牽無掛。
白榮華的良苦用心,白小凡能明白嗎!?
不管他明不明白,白榮華都要這么做,他不想讓兒子為家事所累,影響了他的學習和事業。
只要對兒子有利的事情,他什么都愿意做。
突然,像有什么東西從白榮華的褲子口袋里滑了出來。
白榮華用袖子抹了一下臉上滂沱的淚,動作遲緩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紙袋。
紙袋是淺黃色的,紙質并不是很厚,里面裝的東西看起來卻是鼓鼓的。
白榮華手腳并不利索地打開紙袋,把里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一沓百元大鈔赫然入目,整整齊齊地被兩根牛皮筋捆綁著,乍一看足足有萬元左右。
白榮華的手一下子顫抖起來了,眼睛里更是充滿驚恐。
這一定是兒子離別前抱他的時候偷偷塞到他口袋里的,可兒子怎么會有這么多錢?
白榮華的心瞬間揪了起來,該不會是……
白榮華強制不讓自己往那方面想,當他把一捆錢翻過來打量的時候又看見了一張紙,他趕緊把這張紙抽了下來,急急展開,只見上面寫著這樣一段話:“爸,這些錢本來想當面給您的,但我知道您肯定不會要,所以,我只有悄悄的給您。您放心,這些錢都是我課余打工掙來的,沒有一分錢是來自不正當途徑,您可以放心地用。爸,您不用擔心我,我還有錢,我希望您能用這些錢多買點好吃的,千萬別太節省,不然,我會覺得自己很不孝。爸,我在外面挺好的,什么都好,將來我掙了錢,一定會給您買一所大房子,讓您老好好的享享福。爸,您永遠是我的驕傲,我也愿意做您的驕傲。好了,就先說這些吧。爸,最后祝您身體健康,一切安好!”落款是“您不孝的兒子”。
看過這封信,白榮華嘶聲痛哭起來,剛剛擦過的臉頰又一次被淚水漫延了。
有些情緒是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的。
有些淚水是怎么流也流不盡的。
白榮華把錢放回到袋子里,拿起一旁的拐棍兒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然后又盯著兒子離去的方向一直望,一直望,仿佛永遠也望不夠。
最樸實的感情往往是最難以用語言表達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