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到中年輸不起

這一場風波過后，磊子暗自慶幸，也暗自叫苦，這本命年，果然麻煩。今年的所有事兒，遂意不遂意，大慨都可以往本命年上來靠，這就是磊子的邏輯。

在磊子的潛意識里，本命年肯定有無數個“劫”，無數個“結”，上一次風波，只不過才拉開了一個序幕而已，只有虔虔誠誠地解好一個又一個“劫”和“結”，一路的風波，才能變成一路的風景。

“劫”生，“劫”滅，磊子認為里面自有一些玄奧的機緣，并非只能被動應付，如果人小心，天幫忙，有的自然逢兇化吉，有的自然遁跡于無形。

不是有“躲過一劫”這句話嗎？磊子有個“概率論”，多一些謹言慎行，多一些忍氣吞聲，自然會少了許多是是非非，免了許多百日之憂。

為了保險起見，磊子到超市一口氣買了五條紅內褲，連導購小姐都以為聽錯了，“要那么多嗎？也為家人或朋友一起買了，我們沒有扣折的。”磊子倒慷慨，“無所謂，今年我本命年，打算天天穿，即使忘了洗內褲，或天氣不好洗了未干，也還有得用，價錢是多少你算多少。”他沒怕丑實話實說，倒把人家小嫂子說紅了臉。

磊子甚至對“揚塵掉下來砸破腦殼，喝水也會塞牙齒縫”這樣的事兒信以為真。他說，有些事兒，你躲著避著，它自已找上門來了，就像“幸福來敲門”一樣，都是注定的。

接著真的遇見個鬧心事兒。

傍晚吃了飯，磊子去湖光路散步，路上，他接到媳婦慧君的電話，說，“你舅老表繼偉來了。”

“什么事兒？”磊子問。

“我現在關著門在臥室給你打電話，他來找我們借三萬塊錢，說是要買臺貨車跑運輸。”慧君的語氣有些煩。

“你怎么答復他的？”磊子急著問。

“我說你不在家，問他吃了飯沒有，把話題暫時岔開了。”慧君講得心有余悸。

“你叫他明天來，說我在外面有事，可能要比較晚回。”磊子想來個緩兵之計，他和媳婦一樣，現在腦殼嗡嗡的，沒有一點主意。

“瞧你這點出息，還說是個男人。”慧君毫不客氣掛了電話。

五分鐘后，磊子收到媳婦的短信：人已走，速回。

磊子本來就沒了心情散步，他擔心與老表繼偉半路撞上，從一條別人不多走的偏僻小巷迂回回家中。

一進門，他就迫不及待問媳婦慧君，“到底怎么一回事兒？”

慧君忙著折疊一堆晾干的衣服，愛理不理地說，“繼偉可是你這邊的親戚，這事兒我不管，你自已決定，我免得遭埋怨。”

磊子吃了啞巴虧，本來就憋屈，臉越沉越重。

他略略思索了一會兒，靜不下來，背著手開始在客廳里轉來轉去，還不時自言自語，“按說我們還有點閑錢，該借他解解燃眉之急，這么謫親的親戚，不借說不過去？”，“但是，借錢是親戚，要錢是冤家，拿個半年一年好說，要是借個三年五載，只怕錢都貶成了紙？”，“三萬塊錢，借給他，拉人一把，說不定繼偉一下闖出個天地來？”，“可是，么事不能做，要買貨車跑運輸，現在交通事故這么多，弄不好車翻人傷，別說錢，命都不曉得在哪里？”，……，磊子就這樣陰一句，陽一句，反反復復找借的理由、找不借的道理，各自都有一大堆。但是，答案還是沒有。

夜里，他醒了幾次，還在想這件事，“要是繼偉認為慧君存心把他支走了，恍然大悟不再找上門來，豈不是大家都找了一個臺階下。”他異想天開地想。

第二天，繼偉果真沒來。磊子提心吊膽卻是一整天。

第三天，繼偉來了。該來的還是要來。磊子弄了滿滿一桌子菜款待他，人情世故，他從不怠慢，但錢，還是沒借，他堅守了自已的原則。當然，話都說得很委婉，繼偉帶著幾許熏醉，很盡興，絲毫看不出怨他之意。送走了老表，慧君問磊子，“我們做得是不是有點絕？”磊子嘆了口氣，“人到中年，我們輸不起了，還是小心為好啊！”

可是，惱人的事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剛說沒錢借，“金蟬脫殼”了身子，現在又來了個商機，磊子心里直癢，馬上又想“自投羅網”。

同學鞠志剛打來電話說，班長盛總的樓盤在下面一個鄉鎮開盤了，對本班同學搞了個內部價，只需交5萬定金，就可以認購一套房子，如果想買房投資，交全款總價立減2萬，如果放線投資，5萬元定金保證在年后至少收益1萬以上。這能不眼紅？這能不動心？

這個當然吸引人，要不，怎么說同學是一筆財富，一筆資源，真金白銀幾乎都在眼前。十幾個同學已先下了手，磊子也想出手，但他覺得剩下的房子要么樓層不理想，要么朝向不稱心，要不結構不喜歡，他難以取舍，遇上了一堆的問題，每個問題，都足以阻止他立即做出決定。

作出選擇是一個痛苦的過程。磊子又失眠了，好好的一件事，讓他夜里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媳婦慧君當然懂他的心事，爬過來把臉貼到他胸口上，說，“我知道你的心事。”

“什么事，說來聽聽。”磊子確實需要人陪他敘敘。

“我在你的胸口聽到了，你前怕狼后怕虎，不是房子本身有問題，問題都在你這里”。慧君撒嬌地用手捅他的胸口。“可能你杞人憂天地在想，要是盛總的房子突然塌了，我們怎么辦？”，“沒有你想不出來的，只有你做不到的。”

磊子吁了口氣，“風險肯定是有的，我們好好的又不是不能過，你說我還受得了啥折騰。”

“你只能吃補藥，不能吃泄藥。”慧君掐了他一把，“跟你的身體一樣。”她又攆出來一句，咯咯笑出了聲。

磊子懷疑自已真的有些未老先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