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

走出家門，晨曦才想起，把手包落在臥室了，她趕忙翻起背包看有沒有錢，結果只找到了幾個游戲幣，一張公交卡，還有三枚一元的硬幣。晨曦嘆口氣：只好坐公交了。

晨曦上了7路汽車，在三里橋下了車，又拿出僅有的三枚硬幣打了一個神牛，到了紅峰公園，神牛一點也不憐香惜玉，說：三塊錢只能送到這了。晨曦只得下車，沿著土路向著東北步行而去，走了大約十分鐘，只見一片平房區，心下頓時一片茫然。

這土路長約五里，兩邊有數十個胡同，少說也有六、七百家，哪家是程安的家呢？

找！一家一家的找！

晨曦一條一條胡同的找，一家一家的問，可是毫無結果。

皮靴的跟太高了，走起路本就不方便，這又是土路，總有石子坑洼，她感到腳倮有些酸疼，疼得實在走不動了，看見在靠近路邊的一個胡同口有一塊光滑的石頭，她堅持走過去拿出一塊手帕墊在上面，坐下休息。

晨曦看了下手表，差5分15點。

晨曦完全沒有注意，就在她看表這一瞬間，路的另一側有個衣著樸素的女孩，懷抱幾本書，在她正前方走過，那個女孩看到晨曦不禁贊道：好漂亮呀！走過了還回頭看了晨曦兩次。

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程萍。

晨曦心下想，歇一會回家嗎？不，我還沒見到程安，還有時間，不找了，就在這等，只要程安從這里經過，我就一定能見到他。

下定決心，晨曦反而不著急了。

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晨曦收到很多驚羨的目光，遺憾的是，那都不是程安投來的。她覺得渴了，可是怕走開錯過程安，她堅持著忍耐著。

等待，等待，等待……

夕陽漸墜，白日里雄壯的紅山，此刻盡顯柔媚，仿佛鑲嵌在天邊的一副流光溢彩的油畫。

這山真美呀！美的飄渺如畫，不知無崖子的靈鷲宮是否就建于此處？我要記住它，一定把它畫下來。

晨曦欣賞著，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中，天就要擦黑，她看了下手表，17點整，沒時間了，該回家了，晨曦黯然神傷：我不后悔，只是有些失望。

晨曦站起身，腳倮已經不疼了，她順原路心有不甘的往回走。剛走幾步，迎面走來一個女孩，晨曦想：再問最后一次。

當那個女孩走到她身邊時，晨曦道：“姐妹，等一下。”

“有什么事嗎？”那個女孩心里很驚訝：怎么是她，她怎么還在這里？

這個女孩正是返回來的程萍。

晨曦問：“姐妹，請問你認識程安嗎？知道他的家嗎？”

“知道。”程萍很是吃驚，問：“你找他做什么？”

聽到這里晨曦高興的差點掉下眼淚，趕忙說：“我是他的同學，我要去他家取點東西。我迷路了，麻煩你帶我去好嗎？謝謝你了。”

“不客氣，我是他妹妹。”

“程萍！你就是程萍！”晨曦聽程安說過，他有個和自己年紀一般大的妹妹叫程萍，今年上初三。晨曦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怎么會這么巧？！”

程萍笑了一下：“請問，你是哪位？”

“宋晨曦。”

程萍的笑容迅速消失了：原來她就是宋晨曦！

程萍埋頭走著，不再說話，她不知道該不該把晨曦帶回家。

晨曦只記得高興，絲毫沒有察覺程萍的猶疑和冷漠。

二三、

總有人對那些成功人士鄙夷的說：不過是時代的幸運兒。可是那份幸運不是長期積累、堅持的結果嗎？一切看似偶然，其實都有其必然的因素。

別指望得到段譽、虛竹那樣的奇緣佳遇，一步登天不過是金庸在現實中無法實現，而寄托在美夢中的故事。古龍先生給出了成功密鑰，看看傅紅雪吧，每天揮刀九百次，看看凱文?杜蘭特吧，每天必投五百個三分球，踏踏實實的向著夢想前進吧，刻苦練習是唯一捷徑。

晨曦是幸運的，這份幸運來源于她對心中美好事物執著的追求。

晨曦跟著程萍走進一處院落，門燈下一位老太太抽著旱煙。

“奶奶。”程萍喊道。

那老人說：“萍子回來了。”

晨曦料想，這一定是程安的奶奶了，喊了一聲：“奶奶好。”

那老人借著門燈端詳了一下晨曦：“誰家這么俊的丫頭？”

“奶奶，我是程安的同學。”晨曦回答。

“啊，安子，別干了，同學來了，你瞧瞧這孩子長得……”老人不住口的夸晨曦，晨曦雖然聽慣了別人對她的夸獎，此時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程安正在煤倉干活，早就聽到了晨曦的聲音，只是有點不敢相信，連忙出來，定睛一看脫口而出：“真的是你？”

晨曦見到程安哈哈的笑起來，程安的臉、鼻子左一塊右一塊的沾了很多煤塵。

晨曦忍住笑，說：“你這要唱哪出，張飛還是李逵？”

“呵呵，鍘美案。”見到晨曦，程安打心里充滿驚喜，又招呼道：“快屋里坐。”

晨曦走進屋子，一眼看到走廊的水缸，拿起水勺舀了半勺涼水幾口喝光，喝完了似乎還意猶未盡。

程萍心下琢磨：這人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呀。

“怎么渴成這樣？”程安不解的問。

“中午吃面，鹵子吃多了。”晨曦抹了下嘴說。

“妹，給晨曦倒杯水。”程安吩咐完程萍，又對晨曦說：“晨曦，你先坐，不要客氣，我洗漱一下。”

沒等程安說完，晨曦已然撩開門簾自己進屋了。

正對屋門口，只見一位中年婦女坐在小圓桌旁，抬頭看著晨曦，晨曦料想這必是程安的媽媽，進一步說：“阿姨好。”

誰知那人面無表情，絲毫沒有理會晨曦，一只手顫巍巍的拿起缸喝水。

就在那女人一側頭，晨曦不禁駭然一驚，下意識的往后錯了半步。

晨曦看到那個人的頭部左側有一個很深的坑，只長了稀疏的頭發，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著實有些害怕。

程萍說：“別怕，這是我媽媽，她的頭受過傷，治好了就這個樣子了，我媽媽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別介意。”

“啊，這樣呀……”晨曦聽程萍說完心神才安。

“你隨便坐吧。”程萍說著拿起杯子，給晨曦倒水。

晨曦打量著屋子，腦子里像放映著解放初的電影場景，最大的家具就是這兩床一桌了，桌面還被課本占據了半壁江山。晨曦輕撫床幔，坐在床頭，床上整齊的疊著被褥，她順手一摸，那被褥薄如軍被，這如何御寒？晨曦無法想象。

晨曦把目光又回落在程安媽媽身上，程安媽媽莫非癡呆，怎么傷成這樣？

“喝點水吧。”程萍遞過白水一杯。

“謝謝。”晨曦接過水杯問：“阿姨的病很嚴重嗎？有多長時間了？”

“嗯，十四年了。”程萍回答。

晨曦欲言又止，心下想不便唐突再問，啜了一口水，聽得外面洗發的聲音。

“妹，給我拿件襯衣。”程安在外面說。

程萍在床頭一個小柜里，找到一件藍色的襯衣，遞給外面的程安。

程安穿罷襯衣走進來，笑問晨曦：“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這么晚想到來我家了？”

“昨天回的。”晨曦答道：“你說過借我筆記的，我晚上想用，就來取了。”

“哦，那你怎么找到這的？”程安又問。

“我一到就迷路了，沒想到運氣這么好，碰到了程萍。”晨曦絕口不提那苦苦的尋找和漫長的等待。

“哦，會這么巧。啊，我給你找筆記。”程安從桌子底下拖出一個大木箱。

打開木箱，晨曦聞道一股樟腦的味道，還看到一個布袋，里面好像裝了石灰，木箱里整齊的擺放著大半箱課本和筆記本，程安翻了幾下取出厚厚的好幾本，有的用線繩裝訂，有的用鞋帶裝訂，程安取了兩張舊報紙，把筆記包了，又找了一條纖維繩捆好，裝進一個塑料袋。

晨曦看著程安有條不紊的動作，心里暗想：程安這樣耐心細致，自己是個女人卻定不及他百分之一。

二四、

程安把塑料袋遞給晨曦：“這里是高一數學、物理和化學的筆記，你用吧。”

“謝謝，用完我會還給你的。”晨曦把沉甸甸的塑料袋裝進自己的包，起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回家了。”

“嗯，好吧。”程安也不挽留。

“你送我”

“我送你”

兩句話同時脫口而出，兩人相視而笑。

晨曦和程萍道了別，走出院子，程安接過程萍遞過來的一件夾克，推了自行車跟著走了出來。

晨曦只在兒時的記憶里才有爸爸、哥哥用自行車接送她上學的印象，初中以后，她還沒坐過自行車，看著程安的自行車不由擔心說：“這個能馱動我們兩個嗎？”

“試試吧。”程安說。

“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要不我們走著吧。”晨曦和程安商量。

程安想了想說：“還是馱著你吧，要很遠才有公交站，你穿了高跟鞋不方便的。”

晨曦嗯了一聲，直接跳上車子。

程安哈哈大笑：“你這上的也太早了，我還沒騎好車子呢。”

“你有辦法的，我實在是累了。”晨曦對著程安皺了下眉。

程安無奈的搖了搖頭，慢慢的騎上了車子。

晨曦兩只手緊緊的攥著程安的衣服，程安覺得好笑：“不必怕，呵呵，我騎車的技術不會那么差的。”

“我不是擔心你騎車的技術。”晨曦認真的回答：“我是擔心我坐車的技術。”

“啊？……”程安無語了。

晨曦聞著程安身上散發的香皂味，問道：“你用什么牌子的香皂？”

“舒膚佳，怎么了？”

晨曦笑而不答，岔開話題：“安哥，怎么不見你家我叔？”

“我爸在鐵路工務段上班，7點下班，到家得7點半。”

“哦。”晨曦想，難怪他有一件鐵路工務段的工服。

到了三里橋，程安知道這里有7路公交車站點，便問：“晨曦，你坐幾路車？”

“哦，沿著7路車，向前走。”晨曦偷笑著，自己應該多練一會坐自行車的技術，坐自行車的感覺也很好嘛，還有那香皂淡淡的清香味，像勾住了她的魂。

程安卻糊涂了，前面還有幾路車呢？

又走了兩站地，晨曦看見后面有一輛7路車駛過來，急忙喊程安：“安哥，到這吧。”

程安停下車子，正好公交車到身邊，晨曦跳下自行車，向程安擺了擺手，說了聲再見，乘車走了。

程安搖頭笑道：這不還是7路車嗎？

殷素素臨死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對兒子張無忌說：“孩子，記住，永遠不要相信女人。”看到后面，不禁贊嘆，知子莫過母呀，似乎殷素素早就料定他的兒子長大后會是個大帥哥。后來，帥哥張無忌遇到了美眉趙敏，屢屢被趙敏捉弄，甚至陷害，不可思意的是，張無忌最終沒有選擇情真意切的小昭，反而和趙敏踏浪飛舟，過起了仙侶般的浪漫生活。

在男人眼里，不會玩點小伎倆的女人不可愛，至少不懂浪漫。

事實上，生活還是現實的，浪漫不能當主食，只是一道菜上雕刻的一朵花。

浪漫亦如生日蛋糕，一年吃幾次就知足吧。

剛剛經歷小小浪漫的程安回到了家，程萍已經做好了飯。

晚餐是饅頭，剩米飯煮的粥，芥菜黃豆咸菜，還有一盤素炒土豆絲。媽媽的手不太靈便，程安喂媽媽吃飯，每一勺都要試一下燙不燙。

程萍快速的吃完，說：“哥，你吃吧，我來。”

程安饅頭就咸菜，吃起來。

“哥，你吃菜呀，別老吃咸菜。”

“吃著呢。”話雖這樣說，筷子只是象征性的夾幾口菜，爸爸還沒回來，程安想多留些菜給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