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周三下午最后一節是語文課，老師在課余時間給大家講了一首詞，北宋李之儀的《卜算子》：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聽完老師的講解，晨曦一晌無語，許久，默然道：長江水無語東流，不知幾萬年能休，這離恨難道永無絕期？

說著吧嗒掉下一滴淚來……

這情形使她的同桌劉蕊目瞪口呆，愣了足足九九八十一秒，終于冒出一句：“陽陽，別哭了，我要是男人一定娶你。”

晨曦很容易被感動，一次看了一場電影，結果被感動的哭了半場，散了場邊走邊哭，嗚嗚滔滔的直到家里，嚇的爸爸媽媽以為她在外面被誰欺負了。

下課鈴終于慈悲的響起，總算把晨曦從痛苦中拉了出來，阿彌陀佛。

來到閱覽室，晨曦檢查完畢，開始工作，但她心情還是不太好。

象寶和秀才給她送飯，象寶看她的情緒很不對勁，問道：“陽陽，怎么了？有人欺負你？”

晨曦說：“還不是那個李之儀。”

象寶大怒：“哪個是李之儀，告訴我，我這就揍他去，給你出氣！”

晨曦和秀才哈哈的笑了，象寶瞪著眼睛問：“笑什么？”

秀才忍著笑說：“你找這個李之儀有點費勁，得穿越，會嗎？”

解釋了半天象寶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傻笑著撓了撓腦袋，岔開話題說：“今天不知道誰會買巧樂茲呀？”

晨曦恍然想起，昨天還打了個賭呢，她慌忙四下看了看，有三個男同學分片搞衛生，唯獨不見程安。

“陽陽，找什么呢？好像沒有啊。”秀才陰陽怪氣的說。

“哼！著什么急嘛，還早著呢，我相信他會來！”晨曦嘴上說的輕松，心里卻打起了鼓：這個死程安，爛程安，去哪了？

“對，對，會來，長江水也是慢慢流的嘛。”象寶壞笑著。

晨曦整理著歸還回來的書刊，眼睛不時的瞟著門口。

有時，時間飛快的流逝如同拂過臉頰的風，不經意間帶走嬌顏留下滄桑；有時，時間又漫長如同砸在心頭的錘，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晨曦期待著程安的出現，她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想見到這個并不熟悉的人，難道只是為了兩個巧樂茲？也許她只是好奇，也許沒有任何也許。

時間就像奧運火炬手，慢騰騰的跑過了不算長的半個小時，據不完全統計：在這1800秒里，晨曦向閱覽室的門口看了180次。

程安的身影終于出現了。

程安走進門口的時候，晨曦的臉上綻放了笑容：程安，走過來吧，和我說一句話，只一句我就贏了，兩個巧樂茲我一定分給你一個。

那三個搞衛生的同學告訴程安衛生都搞完了，程安道了聲謝，找了個座位開始埋頭學習，絲毫沒有注意到一雙美麗的大眼睛關注著他。

有很多同學和程安打招呼，有一個女生干脆坐到了程安的身邊，還不時的說笑。

晨曦啪的把手里的雜志摔在桌上，撅著小嘴轉過身去。

秀才說：“子曰，忌妒是女人的天性。”

“孔子有過這樣說嗎？一點也不好笑。”晨曦說：“再說誰忌妒了？我有忌妒嗎？”

“我又沒說你，著什么急嘛？”秀才狡辯道。

“不就是兩個巧樂茲嗎，一會我買六個，一人兩個。”晨曦和自己賭氣。

“就是就是，多吃點，降降火。”象寶火上澆油。

“死象寶，你們兩個合伙氣我！不和你們好了！”晨曦說著走進儲物間，砰的關上門。

十一、

人類有復雜的大腦，也許是為了顯示這一有別于其他動物的特點，往往會把簡單的事復雜化。人又是情感動物，當情感遇上復雜的大腦，表現出來的行為會讓人本身也看不懂。

晨曦倚著門問自己：真的忌妒嗎，難道喜歡程安，這怎么可能，關于程安是完全不了解的，那又怎么會無端的發脾氣呢？為什么自己會這么可笑，可笑的像個幼兒園里因得不到別人玩具而大哭的孩子？

晨曦梳理著自己的思緒，心情慢慢的恢復平靜，想著一會給象寶和秀才道個歉。

晨曦回到辦公區坐下，正要和象寶、秀才說話，只聽到有人和她打招呼：

“你好。”

晨曦抬頭一看，是程安！

“哦……，還好……”晨曦昨天戲弄了程安，不想今天被程安還了個冷不防。

“想請你幫個忙。”程安說話依舊不緊不慢，但話音清清楚楚。

“不用客氣，請說。”晨曦收攏漂移的眼神，用微笑掩飾驚喜。

“我這里有個說明，麻煩你幫我打一下。”程安說著遞過一張紙。

只見上面寫著：

“工具使用說明

黑色手套、藍色桶：衛生間拖地專用。

黃色手套、黃色桶：閱覽室及其它區域拖地使用。

棕色手套、棕色毛巾：衛生間用品消毒專用。

紅色手套、藍色毛巾、紅色盆：桌椅、窗臺、門把手消毒專用。

請各位老師和同學注意，嚴禁錯誤使用！”

晨曦快速的瀏覽了一下，說：“沒問題，什么時候用？”

“明天吧，謝謝你。”程安回答。

“好的。”晨曦又問：“今天怎么來晚了？”

這話問的突然，程安看著晨曦的眼睛，晨曦迅速把目光挪開程安的臉龐。

“開班會了。”程安淡淡一笑：“再見。”

“拜。”晨曦輕擺小手，心底暗笑自己的唐突。

“象寶、秀才，你們兩個家伙，愿賭服輸！明天買巧樂茲，我要兩個！”

東邊日出西邊雨，世事真難料……

晨曦回到家，爸爸媽媽簡單詢問了一下她在學校的情況，晨曦當然報喜不報憂，為了爭取爸爸媽媽的印象分，洗漱完畢就主動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開始學習，其實就是偷偷的抄作業。

晨曦決定先抄物理，再抄化學，從量變到質變嘛，討個心理順暢，最后抄歷史，來個夢回唐朝。她也不是經常抄作業，80 ％的情況還是自己做的，盡管自己做的時候老師給的叉多勾少。

晨曦在一篇名字叫《前天，昨天和今天》的日志中就曾這樣寫道：

“前天老師留了3道數學作業，昨天費勁拔力的做了兩個小時，直致暈死在床頭，今天收到老師三個大紅叉，還搭贈一大堆刺耳的批語。

最后一句暢想：為什么做點實事總是弄得一身罪？

不整沒用的了，說點實在的：明天哪個把作業給我抄？”

晨曦稀里糊涂的抄著作業，這時爸爸接了個電話，說：“淑琴，我得馬上到局里一趟。”

媽媽對這樣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了，趕忙為爸爸準備衣物，晨曦也走出來和爸爸說再見，她很心疼爸爸，她知道有了爸爸這樣的人，夜才會更安寧。

爸爸走了，晨曦不必裝模作樣了，作業扔到一邊，拿出程安要打印的說明書，字寫得端正但一點也不飄逸，憨憨直直，粗粗笨笨，透著不言而喻的厚重。程安粗眉大眼，一張臉棱角分明，肩寬背厚，晨曦胡琢磨：看來字如其人真是有道理。

晨曦隨手拿起鉛筆，在這張紙的背面畫了起來，寥寥幾筆，程安的樣子躍然紙上，她并不滿意，認為畫得太嚴肅，但程安那種自然毫無做作的笑容雖然在她心里，卻畫不出來。

晨曦打開電腦，邊打字邊想，一個搞衛生的工具嘛，有必要分得這么詳細嗎？越想越弄不明白，這樣的男人怎么會有一顆女人一樣的心？莫非是傳說中的人格分裂？

晨曦檢查了一下，沒有錯誤，打印了，把那份原件折好放在抽屜里。

她躺在床上，放了一首葉蓓的歌：

“憑著夜色燦爛

放縱思念

你當更無眠

誰看見

我的愛盤旋”

今夜無人入睡。

十二、

周四晨曦很有成就感，這天下午第一節課是音樂課，音樂老師因感冒引發了咽炎，吩咐晨曦領著大家學唱一首歌，晨曦是班級的文藝委員，責無旁貸。

“老師，學哪首歌呀？”晨曦和老師商量。

“選一首你會唱的。”老師說。

晨曦想了想：“老師，四個女生的《愿望》行嗎？”

“可以，我用鋼琴給你伴奏，開始吧。”

鋼琴響起，晨曦開始帶著大家唱歌：

“湖水是你的眼神

夢想滿天星辰

心情是一個傳說

亙古不變地等候

成長是一扇樹葉的門

童年有一群親愛的人

春天是一段路程

滄海桑田的擁有”

一節讓人留戀的音樂課，帶給晨曦和同學們一下午明媚靚麗的好心情，燦爛陽光、歡歌笑語本就屬于這個花季。

晨曦哼唱著歌，來到閱覽室門口，向衛生間瞟了一眼，程安已經來了，晨曦擺著手打個招呼：“Hello！”

“你好。”程安看著美麗又大方的晨曦，微笑很自然的堆上臉龐。

“哦，你的說明書。”晨曦從包里翻出打好的說明書遞給程安。

程安接過說明書看了一下：“很好，謝謝你了。”

“不客氣，你先忙著，一會見，拜。”

程安也道了聲再見，找了透明膠布，把它端端正正的貼在衛生間的墻壁上。

晨曦來到閱覽室開始辦公。

過了一會，象寶和秀才給晨曦送飯，象寶放下餐盒說：“我去買巧樂茲。”

“別，等一會嘛，我才吃完飯，不能馬上吃涼的，一會我叫你去你再去好不好？”晨曦央求道。

象寶也不知道晨曦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撓撓頭說：“好吧。”

晨曦快速的吃完飯，整理起書刊，不時的觀察著程安。她發現程安有點特別，不，是相當特別。

四個搞衛生的，程安是唯一在搞衛生時換工服的，一身藍色的工服，背后還印著幾個字：“紅鐵工務段”，這顯然是自備的。

程安拖地也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拖一遍，他總是往復的拖幾遍，別人拖很大面積才涮洗一次拖布，他要涮洗好多次，別人不用消毒液，他要用很多消毒液，而且消毒很細致，衛生間的水盆、水龍頭、門把手、便池、地面包括窗臺一個不放過。他們四個分擔區域面積的大小相差無幾，別人三下五除二，十五分鐘內搞定，可是程安慢騰騰的至少得用半個小時。

晨曦看到這些一連說了三個“怪”，程安是不是有潔癖？志愿工作也不給報酬，有必要這樣認真嗎？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