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箴在猶豫，他接到的命令是：不放走任何一個消息！那么現在，消息已經傳出去，他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察覺，不但如此，他連這么一大批人浩浩蕩蕩奔此而來都沒有一絲覺察。

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現在，他該做什么？是拼死阻攔還是當作不知？

他這么想著時候，劉若然從馬上下來，徑直走到他面前，問：“你就是韓箴？”她這么一問，隱沒在四周的人一個個握住了武器。劉若然環顧四周被，對韓箴笑了笑，道：“幸會！”

幸會？韓箴的名頭在江湖上就像是秋天凋落的楓葉，是在萬木中紅了一把，但淹沒在另一片紅葉海中。他微揚嘴角有些許自嘲，問：“還沒請教？”

劉若然抱拳道：“水獅會西令令下江南分舵舵主劉若然。”她說完，上前一步如兄弟一般拍了拍韓箴肩頭，笑道：“金陵渡頭。韓大哥，我們會再見面的。”她說這話時候離韓箴很近，近到韓箴帶來的兄弟緊張地拔出了刀劍。然后瀟灑轉身，跨上馬背，一招手，面向韓箴喊了聲“走！”

一大批人驅馬，慢慢走了。

趙小剛這時候湊上前，問：“大哥，我們攔不攔？”韓箴道：“我沒有聽到這樣的命令。我只聽命令做事。”

金陵渡頭，韓箴欠了一條命。今天才知道債主是誰。

衣簫沒有直接回無風宮，而是去了輕塵宮，確實沒有阻攔不用通報。曹重宸坐在回廊上的羊毛毯上，沏了一壺茶，兩個茶杯都添了茶，但他沒有喝。他用手背試了試水溫，將其中一杯倒掉，再重新倒上。

他剛倒上，衣簫就端起來倒進嘴巴里，放了菊花瓣，可這次衣簫沒有皺眉，她是拿起茶壺，直接往嘴巴里倒，她太渴了。而曹重宸，慢慢地端起那杯已經冷了的茶，放在嘴邊啜飲。

等衣簫喝完，曹重宸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布條遞上去。衣簫說要嫁給他，他很高興。等高興過了，剩下的成了悲涼。他問自己：“你愛她嗎？”

愛。一直以來，不都是手段？一步一步到今天，有多少個殷勤的對象？她們的臉在腦海里都慢慢的模糊了……花慕是，林衫儀是，衣簫亦是。用得那么熟練，都成了習慣。“衣簫，我是習慣地對你殷勤的，一直到被我所用。后來后來你都沒有為我所用，而我自己改不掉習慣了。是這樣嗎？所以因你一句話，才會不管不顧，忤逆而行。”

衣簫看著他發呆，沒有打斷他。布條上寫著一句話“事情很順利，安全送往徽州。”應該是他的屬下送過來的。小丫頭送熱水過來，驚動了曹重宸。他揮手讓丫頭退下。衣簫問：“你在猶豫？”

曹重宸看向她，細細看那張臉，道：“不！即便只是交易，這代價我穩賺不賠。你想要什么樣的婚禮？”

“熱鬧的，越熱鬧越好，比周晴宇的金盆洗手宴熱鬧十倍。我要最華麗的嫁衣，八人抬的花轎，紅毯從無風宮鋪到輕塵宮……最重要的是，要快！”最后衣簫拉起他的手道：“婚禮的時候，我的父親大盜衣玉安也會來。”

曹重宸看著緊握的雙手，道：“那就十天后吧。”

燭兒帶回來的是駱梅花的尸首，尸首在掛在山崖邊的樹干上。崖下河水奔騰，顧小樓或許已經被水沖走了。

衣簫上前查看駱梅花的傷勢，拉開衣襟立即又合上。她背過身去，道：“買一副好棺材，送到引鶴山莊去。”她知道并不用看，不用從尸體上找到任何答案，只要尸體送到引鶴山莊，她和引鶴山莊、和李浩謙所有的結盟或攘助都會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恨。脫離水獅會，這是絕好的理由，李浩謙不會放棄，也不可能放棄。

燭兒吩咐趙煊去處理，走到衣簫身后，道：“小紅還沒有回來。”衣簫問：“梁書呢？”燭兒道：“他，一直都在。我看他可能也已經猜到了。需不需要我去問問他的打算？我覺得他……”

“我去！”

燭光照亮落玉公子梁書的側臉，他的長發散著，漆黑地閃著光。他沒有抬頭，修長的手指有些發白輕輕撫摸過琴弦，畫面絕美。他說：“令主，我再為您撫琴一曲吧？”

衣簫遠遠地坐下來，眼光沒有離開他，道：“好，這次就《十面埋伏》。”梁書調整姿勢，急促的琴音立時響起來，衣簫跟著琴音緊張起來，所有的事情飛快地從腦海里閃過。衣簫猛地站起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道：“算了！”

琴音立止！梁書也站起來，轉過身面前衣簫，道：“令主，對不起。”衣簫搖搖頭，說：“哪有十面埋伏？是楊柳別離。你的對不起是為誰而說？”梁書道：“我知道令主所謀之事已經開始，我勢必與令主一同堅守到最后一刻。”

衣簫道：“你跟我來。”

衣簫的閨房，梁書第一次來，簡簡單單一床一幾一書桌。床頭案上一盞油燈，亮光微弱。衣簫往梁上指，梁書便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房梁上空空蕩蕩什么也看不出來。衣簫道：“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令主請吩咐。”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請你幫我把上面的東西交給鑄劍。”梁書一怔，剛要開口，被衣簫打斷：“所以現在你必須走，離開無風宮。去找宋紅綾也好，浪跡天涯也罷。如果我死了，我的房間一定會被搜查，梁書，除了你，他們絕對找不到。”

梁書再次抬頭望過去，還是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他極其疑惑地去看衣簫，衣簫道：“走吧。”她拿起油燈放到窗前的書桌上，書桌上有一張信鴿慣用的字條，鋪展開著，上面寫著：聲落已速回。

再去看衣簫已經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