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腳步沙沙的響聲，衣簫側耳去聽，只有兩個人的腳步聲。她往樹后挪了挪，漸漸近了，聽見一男一女爭吵的聲音，隱約像是顧小樓和駱梅花。

少頃，聽見切切是駱梅花的聲音：“竟叫這里遇見，少不得做個了斷。”衣簫從樹后走出來，道：“雖不知道有什么要了斷，恰好遇到，明明白白也好。”顧小樓乍見衣簫，一慌，一大步上前攔在中間，道：“阿鈺哥哥，你要我說多少次，簫姐姐覺不是你的仇人，她乃是你李家大大的恩人……”

“夠了！”駱梅花眼珠血紅，他盯著衣簫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衣簫，你所做的惡事，都要讓這個傻子一一為你辯解嗎？”

衣簫面對他的憤怒，顯得平靜，她說：“不用。我養霽兒培養李家勢力為己所用，買賣公平各不相欠。我于李家沒有恩，亦無仇。”

“無恥！你殺我李家上下……”

“李鈺。殺你李家上下的是一根鎢鐵簪子！我若有，現在就送你去和家人相聚，好洗洗你這一腦子的冥頑不靈。你不相信李初霽的健康長成，不相信你叔叔李浩謙的多年相與知覺，不相信情人顧小樓的鐵證如山——你是相信你幼年趴在門縫里的‘親眼所見’還是我這個所謂‘仇人’的親口承認？”

衣簫呵呵一笑：“李鈺，你回憶回憶，你‘親眼所見’的到底是什么？”

竟不知多年郁結的仇恨被一句話問住了。當年在門縫里，他看見有人從尸體堆里躍起來偷襲衣簫，被衣簫一掌拍開。僅此而已。他想叫，被韓莫捂住了嘴巴，帶離了現場。

顧小樓道：“當年你在引鶴山莊看到的是兩個人啊，阿鈺哥哥，你也有順手的兵刃，危機時刻，可會舍而不用？”

駱梅花茫然搖搖頭，繼而又哈哈大笑：“你們這樣就想要騙我，休想！顧小樓，我早該知道你們才是一伙的，你是無風宮派來的奸細。”他是一時迷了心竅紅了眼，冷不丁一劍刺向顧小樓，顧小樓毫無防備，衣簫慌忙拉了一把，偏了幾分，劍直直刺入肩胛，穿透過去。

這一劍刺完，鮮血噴涌出來后，又傻了眼，滿眼心疼慌了手腳就要去拔劍，衣簫忙一掌拍開他。駱梅花被打倒在地打了個滾，就爬過來去看顧小樓。

顧小樓卻笑了，說道：“我聽說寶劍鑄成都要有人血祭，方顯神威，此番以來阿鈺哥哥應真正是幡然醒悟了，我不算是白挨了一劍。哥哥不是愚鈍的人，簫姐姐對李家也應是無怨無悔的，我只盼望有一日能夠拆穿這彌天大謊，江湖安寧。”

衣簫沒仔細聽她說什么，一心尋找幾處止血的大穴封住，免得她失血過多。駱梅花接過去扶住她，臉上已見悔意，口中咕噥半天沒能說出半個歉意的字，勉強開口道：“我先送小樓診治。”

衣簫搖搖頭。駱梅花詫異抬頭，撞上她眼神示意，順著目光看去，正見著笑盈盈的陳彥絮。衣簫心道：“幸好先到的是她。”

陳彥絮笑道：“沒想要這樣還能盡釋前嫌，說是養虎為患果真不假。駱梅花，現在要走有些遲了，何不如‘患難與共’呢？還顯得你李家的教養了。”

衣簫道：“各家都有各家的經，你陳大小姐這一本家書比我們這些不知道跌宕多少，倒是可惜了天生的聰明伶俐反做了夢中人。”

這是衣簫第二次提到關于自己毫無所知的領域，這一定是她有意而為，也必定和自己有莫大的干系，這些話讓人一頭霧水，也莫名地不安。陳彥絮終是忍不住皺眉問道：“什么意思？”

衣簫道：“你還是莫要知道地好，省的心煩意亂。陳大小姐我且問你，你們將柔城困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