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簫微微惱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吐出去，她轉(zhuǎn)過身，不去看鑄劍的悲戚：“我來猜猜看。所有的事情串聯(lián)起來，就像一個大棋盤，高手博弈。我擺好了子守住角，一夫當(dāng)關(guān)，可惜被人攻陷。薛云洲你想的是這樣吧？不錯。下棋的人高明得很，我失了子是技不如人。”

高手博弈？確實。她衣簫，才是別人棋盤上的子。

鑄劍聽她緩緩道來，主動承認(rèn)，不帶一絲自責(zé)慚愧，想起她舊日行徑，對待部下也是冷漠殘忍，怒火竄上來，剛好背對著自己，抬手對著后背就是一掌。吼道：“你利用我！冷血魔頭！”

衣簫毫無防備被他實實在在打在背心上。他這一掌不留余地，透過后背震在內(nèi)腑，登時噴出一口血。燭兒大驚，拔劍刺過去。衣簫吸一口氣，壓制住血氣上涌，喝道：“燭兒！”她看一眼鑄劍，垂下眼瞼：“既然如此。我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帶著你的女人……一柱香之后，你就是亡命天涯……燭兒，碧尸令。”

“令主！”燭兒大驚：“你……”衣簫擺手阻止她說話，也不再看鑄劍一眼，大步走進(jìn)房間。江湖人心，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崩塌瓦解地如此之快！歲月流轉(zhuǎn)，萬丈繁華，衣簫要的是什么，忽然自己都不知道了。

鑄劍推開燭兒怒道：“你讓我殺了她！你還看不到她的冷血？有一天你也是這個下場！燭兒！聲落、霽兒、梁書、趙煊、我，我們都是這個下場——”

燭兒道：“不，我絕對不會選擇你的路，我若是你，我希望她一刀殺了我，免得……公子，走吧！帶著你的女人，江湖珍重！從此之后，獨自面對生存是你咎由自取。”

鑄劍沒有聽出她話里別的意味，瞪著她，狠狠咬牙，握緊拳頭，一拳打在地上，任鮮血長流，可也阻止不住淚水，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吼道：“寧淚燭，你是天下最大的笨蛋！我們是天下最笨的笨蛋！”說完狠狠推開趙烜扯過司馬含姍，往外奔。

鑄劍死命地拍打著馬，狂奔在風(fēng)煙鎮(zhèn)唯一的大道上。往塵種種，狠勁揮開。司馬含姍坐在他身后，抱緊他。心里比他還要難受，她說：“鑄劍，你還有我，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去哪兒我都陪著你，鑄劍，求求你，不要這樣，亡命天涯算什么？有你在身邊哪里都是家呀！鑄劍……”

鑄劍一刻不停地策馬狂奔，一直到筋疲力盡，他躺在泥土里回味多年來與衣簫相處的點點滴滴，仍是不相信，陪他成長，教養(yǎng)育人，傳授武功，病里衣不解帶的姐姐，原本埋藏著隱秘數(shù)年的陰謀。這些年他的歡笑他的悲傷都因為她，竟然都是假的。他舔舐著親人欺騙的刻骨銘心的痛，掏空了心。

司馬含姍坐在泥土里，陪著他哭。

最后兩個人抱著一起，汲取對方的溫暖。心情稍稍平復(fù)下來的鑄劍，道：“你回江南去吧，有你父親在。況且，碧尸令是對我。”

“不！”司馬含姍道：“你到哪兒我都不會離開你，鑄劍，你休想甩掉我！對了……我會比飲雪更死皮賴臉，你試試看，你試試看……”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碧尸令的厲害……她對我用的竟是碧尸令。碧尸令就是西令。當(dāng)年她最后從奪令擂臺上爬起下來，滿身都是血，她說‘從此她就是個死人，就是一具尸體。她喜歡綠色，所以她西令就是碧尸令。’碧尸令出，迄今為止，例無虛發(fā)。一張令牌一個結(jié)局。”鑄劍將手指插入司馬含姍發(fā)中，將她的臉按在心口上，道：“珊兒，聽話，回去吧。”她想殺我，我也想要殺她。這一句他沒有說出來。他說：“珊兒，我會去江南找你，我們兩個一起，誰也逃不掉。我要留著命，娶你。”

司馬含姍抬起頭，她知道鑄劍說娶她，那都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