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太太更加不高興了，“咋著？這人，我反正是打了，你們倆還想合起伙來埋怨我？”

“媽！瞧您，兒子這不是跟您講道理嘛！”秋達無可奈何到。

秋老太太來了氣，“哦！這么說是我不講理了？你媽我活這么大歲數，還從來沒在‘理’字上輸過。”

“媽！您——”秋達不知道對母親說啥好。

“哼！我是看透了，這人一老呀，就不受人待見，今兒我不在你們這呆了行吧？”秋老太太說著就下了地。

秋老太太這一舉動，嚇得秋達趕緊攔著，“媽，是兒子不好，兒子不對，兒子錯了！”

桂蓮也抱著孩子勸阻：“媽，您別生我們的氣，您看這天都黑了，您往哪走呀？”

秋達說：“是呀，媽，您消消氣。”

桂蓮說：“媽，看在您孫子的面子上吧！”

秋達說：“是呀！繼業，快叫奶奶別走。”

桂蓮說：“繼業，叫奶奶別走，找奶奶抱抱。”

小繼業是不懂大人的心思的，讓誰抱就知道張著小手找誰而已。

秋老太太一看小孫子張著小手撲向自己，那喜見人的樣，不得不抱過來。

秋達和桂蓮借機把秋老太太重新扶到炕上。

秋老太太的氣也小了許多。表面上雖不服軟心里也感到了理虧。

桂蓮說：“媽，您先歇著，我去做飯。”

秋達說：“媽，您想吃啥告訴桂蓮。”

秋老太太坐在炕上，抱著小孫子說道：“看著孫子，媽就知足了！你們做啥我就吃啥，媽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啥飯不能吃呀？以后做飯別來問我。”

秋達第一次感覺母親說話這般通情達理。

難得換來一個寧靜的夜晚，天也仿佛一下子溫和了許多，止住了寒冷的風，自由自在地飄落著零星的雪花，凈化者污濁的空氣，均勻地觸摸著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早上起來，整個大地披上了薄薄的一小層銀色的戎裝。秋老太太嘴里哼著小曲哄著繼業，趴在窗鏡上看藍天上的太陽，看陽光下晶瑩閃爍的雪，看空中飛翔的麻雀以及被麻雀震顫的樹枝。

小繼業‘嘎嘎嘎’的笑著。

秋老太太親著孫子的臉兒。

保姆是不能再來了。秋老太太主動擔當起了哄孩子的任務。

秋達與桂蓮也知道，老太太哄孩子也不是長久之計，沒準兒哪天老太太就走了。可是立馬再找個保姆也不容易。街里知道底細的誰還愿意來呀！只好到別的村子去找了。幸好秋達上午一般都是帶著貨去四處趕集，接觸的人廣，所以邊賣貨邊打聽著。

秋老太太哄孩子按理說是得心應手的。可是繼業頭兩天找奶奶哄著還行，第三天就調皮了，一個勁的喊著，哭著鬧著，“姨，姨——”累的秋老太太蒙頭轉向。

秋老太太知道繼業是想那保姆了，又暗暗疼起孫子來，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稍稍有些后悔。最主要的是覺得自己力不從心了，可又不愿意明說，在兒子媳婦面前一定要保持‘媽’的形象。

這天晚上，秋達和桂蓮回來了，秋老太太便說道：“再找個保姆吧！媽也該回家了。”

秋達說：“媽，你在這多呆些日子吧！”

秋老太太道：“媽老在這呆著還行了？再有個七八天也到我的生日了，沒準兒你大哥二哥他們回去呢！就你爸自己在家哪行？”

桂蓮說：“要不，媽在這兒過生日吧！”

秋老太太反駁道：“還在這過呢！說得好聽，瞧瞧你們忙的哪有閑空？”

桂蓮也不敢再說啥。

秋老太太又對秋達叮囑道：“你往咱家那邊去趕集，繞個彎兒回家一趟，告訴你爸爸提前套車來接我。”

秋達應允下來。

老太太要走了，保姆還沒找到呢！桂蓮想了想對秋達說：“要不，你到繼業的姥姥家趙家店那邊去趕集順便去看看他姥姥有空吧！要是有空的話就先把他姥姥接來，再接著給咱哄幾天孩子。”

秋達說：“也行，不過最好是早來幾天，就著媽在這兒跟著熟悉熟悉。”

桂蓮說：“我也是這么想的，以前繼業見姥姥的面也屈指可數，一旦認生就更不好哄了。”

桂蓮的父母家住趙家店，離鄉里大約有十多里地。

桂蓮的父親趙多新當年也是供銷社退休的，年齡比秋正小個五六歲。但正趕上供銷系統最后一批優惠政策，也就提前退休了，又因為當時兒子的年齡小，也就讓女兒桂蓮去接他的班了。

因為趙多新與秋正在一個單位工作過，所以非常了解秋正的為人。自己的女兒嫁給秋正的兒子，特別滿意。

桂蓮母親也是地地道道的莊稼人，年齡與趙多新相仿。老兩口夫唱婦隨，日子過得也美滿。

現在正是冬閑時節。兒子正在上大學，對女兒又省心，除了看電視與鄰居拉家常，一日三餐，啥事也沒有。

桂蓮坐月子時來伺候過女兒，后來再來都是看看就走，早就想來女兒家多呆幾天，但老頭子趙多新說：“他們那么忙，你去了不是給孩子們添麻煩嘛！快在家老實兒呆著吧！”

今見女婿親自來接，說是去哄孩子，特別高興。又聽說親家母也在這兒，就更想與親家母見見面了，痛痛快快地跟著女婿來了。

秋老太太見桂蓮的母親來了，心中有些不悅，但又一想是哄孩子來的，還不得不壓抑著。

見桂蓮母親，與自己年齡相差無幾，面相和善，發黑如墨，形象超前，體態端正，舉止大方，步履輕盈，穿戴光艷。秋老太太想：怪不得桂蓮生得俊俏，這桂蓮母親原來也是這般體面伊人。同樣的是職工家屬，同樣是鄉下人，自己卻活得這般累人。

秋老太太感覺自卑了許多，心里也委屈了許多。

兩個老太太哄一個孩子，秋老太太感覺輕松多了，閑著便是嘮嗑。

“他姥姥，你們住的那個村子叫啥村？”

桂蓮母：“趙家店，離這有十多里地，老姐姐有時間去我家住些日子？”

秋老太太：“呦！我有心去，家里脫不開呀！”

桂蓮母：“老姐姐真是過日子的人呀！”

“都是農村人，哪個不懂過日子？他姥姥，你有幾個孩子呀？”秋老太太問。

“兩個，一兒一女。”桂蓮母答。

秋老太太：“那兒子成家了？”

桂蓮母：“沒有，現在上大學呢！”

秋老太太：“喲！歲數這么小呀！”

桂蓮母：“是呀！這孩子來得晚。”

秋老太太：“唉！我四個兒子都成家了。”

桂蓮母：“老姐姐有福呀！”

秋老太太：“啥福不福的，只是省心了。我大兒子在市區工作呢！我二兒子在縣城工作，都是大學畢業！”

桂蓮母：“那三兒子呢？”

秋老太太：“三兒子是我最省心的，到外旗縣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去了。”

桂蓮母：“是嘛！老姐姐也舍得？”

秋老太太：“舍得舍得！比那逼著爹媽給說媳婦的強多了，而且一去呀！他老丈人家就給蓋了新瓦房。”

“呦！這可是難得的好事。”

“是呀！我這四兒子，現在干個體開鞋店，您是知道的，頭腦靈心又活，人見人夸。想當初那是多少姑娘排著隊等著呀！可是偏偏看上了你家桂蓮。”

“這是咱兩家有緣！”

“是呀！他姥姥，我不怕您生氣，這桂蓮在家時，你沒少慣著吧？”

“慣是得慣著的，就這么一個女兒，還不得慣出花樣來。”

“我說呢！桂蓮這么任性，今兒可就提到您的不是了！”

秋老太太話一出口，桂蓮的母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桂蓮母急忙問：“咋了？桂蓮惹您生氣了？”

秋老太太抻了抻脖子：“——算了，不說這些了，不管咋著，桂蓮給我生了孫子不是？有孫子抱我就知足了。”

桂蓮母聽得出秋老太太在敲鑼邊兒，誰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人家兒子呢？干聽著吧！

這日，秋老太太見小繼業與桂蓮母玩得融洽，就說到：“他姥姥，你在屋里看著孩子，我出去溜達溜達去，打來了還沒出屋呢！竟給他們當奴才了。”

桂蓮母道：“老姐姐，您放心去吧！家里我看著。”

天刮著小北風，冷嗖嗖的。秋老太太裹得緊緊的，緩著腳步來到街上，心想：這要是在市里就好了，有大百貨，大商場，還有公園，也能逛上一整子，散散自己的心氣。這么小的鄉鎮，從東頭到西頭，從南頭到北頭，就這么幾步遠，一眼就能望到頭。

或許是天氣冷的原因，街上的人也稀少。秋老太太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看到計劃生育宣傳車打著旗子舉著標語喊著喇叭擦肩而過。秋老太太心想：這要是早幾年計劃生育，哪會有四個兒子？都說多子多孫多福氣呢！到現在我老太太還是處處不如意。

秋老太太停下腳步，不由自主的帶著神秘的眼光瞭望了一下鄉政府大院，剛來時打聽道兒的時候有人告訴過她，那是鄉政府。見矮矮的房子，高高的院墻，里面啥也看不到。待走近了，才看到鄉政府門口兩側的墻垛上立著兩排醒目的大字，但也不知道念啥。再走幾步又遇見個小門口，院里也有幾間房子，在小門口上面高高地懸掛著大大的的警徽，金黃金黃的。秋老太太認得，因為以前從電視上看過，心想：原來這兒就是派出所呀！我干嘛來這兒呀？這更‘沒啥好看的’，還是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