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正從年輕時，因為在供銷社工作，就常來縣城辦事兒，所以哪條街哪條巷，分得清清楚楚，這幾年又獨自來過兒子家幾次，根本不用費勁兒就找到了兒子的家。

“吁——到了，下車吧！”隨著秋正一聲喊，毛驢車停在了一條平房的巷子胡同。

秋老太太下了車，定睛一看，眼前的平房院子不大不小，與鄰里銜接，正面有五間瓦房，都是青磚藍瓦，東西兩側各有四間廂房對應，門口兩側各有門面房兩間，房子顯得很陳舊，和他們老年灣的房子，院落結構幾乎相似。門口還有幾棵老榆樹把守，木板大門，正敞開著，則信步往院子走去。

秋正言道：“你還哪去？院里那是房東的住所，咱兒子的家就在這門面房呢！”

秋老太太慌忙退了出來，再細打量這門面房，知道是十二磚式建筑，座檐，矮脊，木楞窗戶，上面鑲著幾塊烏、花的玻璃，俯身貼在上面向里觀望，見里面陰暗，里屋革席炕上有行李疊放，地上只有一桌一椅，桌子上面擺放著幾本書籍，外屋有鍋灶，使用物品清貧簡陋。

看到此，秋老太太心‘唰’的一下子涼了，不高興地問道：“這是咱兒子的家嘛？咋這寒酸呀！”

這時秋正也給驢卸了車，將驢栓到門口靠前的樹上，正在給驢拿備好的草料，聽到秋老太太的問話，答道：“你以為咱兒子住啥地方？”

秋老太太又說道：“兩個大學生呀！五六年的光景就把日子過這樣？”

秋正提醒道：“你少說兩句吧！這前前后后都是住房的?！?

秋老太太強忍著不再言語，心想：知道兒子家這樣還不如不來呢！唉，也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家里還沒人，等著吧。

又過了十多分鐘，總算看到素芝騎著自行車回來了。

素芝見公公婆婆來了，急忙下了車子，驚喜的問到：“爸，媽，您二老咋來了？啥時候到的？咋不事先說一聲呀？等了很久了吧？”

秋老太太本來就不高興著呢，聽到素芝一連串的問話，心生反感，板著臉說道：“給你信兒，你去接我呀？”

素芝見婆婆臉色不太好看，再不敢多問，忙開了門，把公公婆婆讓進屋里。

秋正問道；“小楚文呢？”

素芝答道：“她在托管所呢，辦的是日托，晚上才往回接呢！”

秋正問：“秋旺呢？他咋沒回來？”

素芝答：“他現在正在鄉下搞秋冬農田水利大會戰呢，得過些日子才能回呢！”

素芝又到來了兩杯水：“爸媽您二老先歇著，我做飯去。”

秋正笑著點著了點頭，秋老太太也不答話，只往炕里挪了挪。

素芝一陣子忙活，一個小時過后，總算把飯做好了，然后給二老端來了水盆，伺候著二老一一洗了手擦了臉，又在炕上放了簡易桌子，把飯菜都端了上來，親切地說道：“爸，媽快吃飯吧！”

“哎！”秋正早就覺得餓了，也不顧及什么，拿起碗筷就吃。

秋老太太得身份著，必須是兒媳婦將碗筷恭恭敬敬地遞到手里，才肯就餐。

“爸媽多吃點兒，這大老遠的路，怕是累著了！”素芝邊說著邊往二老碗里夾菜。

秋正說到：“這路是不太好走，要不還能早到些。”

素芝言道：“聽說縣里要往咱家那邊修縣級公路呢！等公路修好了，通了客車，就好了，爸媽再來就不用趕毛驢車了?！?

秋正道：“是嘛？那敢情好了！咱家那個窮地方，叫個‘老泥灣’也沒錯，遇上雨天泥有半尺厚，出不來進不去的；雪天呢，彎彎曲曲的路走車又打滑，真愁人?！?

素芝言道：“可不？等縣級路修好了，鋪了油面，出入就方便了，到時侯我們再回家看您二老，也不用租車了?！?

“素芝呀！”說到這里秋老太太接過了話茬：“話說的倒輕巧，你可三四年都沒回家了！是不把我這當婆婆的都忘到耳門后去了？”

“媽，我……”一句話問得素芝無言以對。

秋正見兒媳沒法說了，趕忙打圓場：“這不剛說完嘛！回家一趟還得租車，你挑啥理兒呀？就他們掙得那二三百元工資，哪有那么多額外消費！”

秋老太太瞪了秋正一眼說到：“你管呢！”然后又繼續吃著飯對素芝說道：“素芝呀，常言說，‘有福不用忙，沒福跑斷腸’你是命中注定身子貴，哪也動彈不得，今兒是我這當婆婆的來看你了。”

“媽，我……不是……”素芝幾乎是惶然失措。

秋老太太敲了敲飯碗：“唉！算了，你也不用跟媽解釋啥了，媽這次來準備在這住上一陣子，你不嫌棄媽吧？”

素芝趕緊說道：“媽，瞧您說的？媳婦哪能嫌棄您呢！”

秋老太太拉著長聲說道：“唉！反正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養兒子我可沒養一個，我前些日子在你大哥大嫂那兒可住了兩個多月呢！你大哥就不必說了，你大嫂那叫孝順，我是一個‘不’字也挑不出來呀！一樣的媳婦，瞧瞧……”

說到這，秋老太太又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飯桌上的菜，甭說別的，就這些菜你做的就不比上你大嫂子，這排骨里咋連豆豉也不放呢？還有這雞蛋炒柿子，城里人叫什么‘苜蓿柿子’，咋還放蔥呢？人家你大嫂子放的是蒜，那才叫好吃呢！”

“媽，對不起，我…….不太會做飯，您多擔待！”素芝又尷尬又無奈。

秋老太太瞥了素芝一眼：“我擔待有啥用？你們年輕輕的，得長心才行，瞧把這日子過的，屋不像屋，外頭不向外頭的，也不怕人家笑話？”

“我……對不起，媽?！彼刂ト匀辉诘狼?。

秋老太太把手里的碗筷一放，沉著臉繼續說道：“我看你不是對不起我，是對不起我兒子，你就叫我兒子跟著你天天吃這樣的飯菜？過這樣的日子？”

“我…….”素芝面對婆婆的挑剔也只能受著，心想：婆婆剛來，秋旺又不在家，萬一惹惱了婆婆，就更說不清道不明了。

秋正是左右為難，本想再為兒媳婦爭點理吧，又怕老婆子說出更難聽的話來，那樣兒媳婦的臉面就更難看了，只好轉移了話題：“快點吃飯吧，下午我還得往回趕呢！家里沒人咋行？”秋老太太心里明鏡似的知道秋正在打馬虎眼，沒好氣地把眼前的一盤菜推到秋正一邊說到：“快吃快滾，誰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