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沖沖來到人才市場，秦海特意繞到停車場，在一輛車的后視鏡前面將頭發往后攏了攏，然后正了正衣領子，沖鏡子做了個笑臉，然后人模人樣走向用人單位的辦公地點。

招聘大廳里人才濟濟，拿筆填表格的大都是稚氣未脫剛走出校門的學生。一個個青澀的面孔神采飛揚，書卷氣四溢。秦海也莫名地興奮起來，好奇的東張西望。這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連找工作都還要答題。也不知道這題目的難度大不大，自己能不能應付。

此時楊柳也緊張地在人群里飄進飄出。看用人單位的招聘條件，然后將這些條件一一跟哥哥對照。

百分之九十的用人單位劃出的底線是：最底也是個大專學歷！哥哥肯定是跨不過這個門檻了。雖然接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但殘酷的現實是——秦海只是個高中生。當頭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將楊柳的心澆了個透心涼。

與此同時，秦海也是當頭棒喝。那哪是什么試卷喲，分明是一份簡歷表。是應聘者必須填寫的。姓什名誰身份證號碼學歷證明等等。內心僅存的那一絲妄念不著痕跡地消失了。原本想自己也識得一些字，又有一身的力氣，找份工作應該不是難事的。不曾想，命運在此就卡了殼。那體面的工作怕是想也不能再想了。誰能不拘一格用一個失去了記憶的人啊！企業又不是慈善機構。

見哥哥躊躇不前，怏怏的如同霜打的茄子。楊柳的心又一次痙攣般地疼！別人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哥哥怎么是大難不死，困難重重啊？這不長眼睛的老天！對了，人才市場是不行了，但旁邊還有個勞動力市場啊！天無絕人之路，進不了大企業，賣苦力總不至于還要什么證件吧！

兄妹倆像是有心靈的感應，秦海也將念頭轉到這上面了。在小山村里呆了20年，村自里面出來打工的比比皆是。他們中沒有一個人上過高中，照樣在外面賺鈔票。勞心者制人，勞力者制于人！勞心者是做不了了，那就做個勞力者好了。想到此，剛剛還失魂落魄的臉上頓時又爬上了陽光。

一人一魂魄又來到了勞動力市場。同是找工作的市場，卻是兩重天啊！

很多人都手拿一個牌子：廚師、清潔、保姆、裁縫、建筑－－－－－－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一個老板前來招人，嗡一下沖上去一堆。那陣勢——嘿嘿，膽小的老板怕是嚇的要尿褲子。這哪是什么民工啊，分明是一幫兇神惡煞！你厲害就該用你，當搶劫呢？

還有那涂指抹粉的流鶯，臉紅的像猴屁股，搔首弄姿兩眼四處放電，稍不留神跟她對上了眼，那呼吸肯定要慢下一個節拍。

這地方頗為有趣。楊柳歡呼一聲，又飄進人群中去湊熱鬧長見識。這也難怪了，當人也好當鬼也好，離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事情看了不少，但這么好玩的事情還是頭一遭見到。這是找工作還是搶工作啊？

秦海的心可就沒有這么輕松了。狼多肉少啊。這賣力氣的活計都要靠搶。自己這工作怕是有點懸。正想著，兩個老板模樣女人走了過來，人群呼地一下圍成了一個圓。自己成了圓心。秦海有窘又急，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小伙子，你是哪的人？”

“我——”

“別緊張別緊張。第一次出來找工作吧？看你文質彬彬的應該是個文化人，怎么跑到這地方找工作啊？我們娛樂城招人，你條件比較合適，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稱呼啊？”

“我——”

秦海張口結舌。細密的汗珠再次在臉龐凝聚。我能告訴他們我不知道我是誰嗎？那還不當瘋子送瘋人院了。可是——我到底是誰啊？實在是想不起來，用情海的名字吧。就這么著，姓秦名海，家在哪——我哪知道家在哪？見風使舵吧。

“你們散了吧散了吧。我們就請一個人。”

那女的滿臉嫌惡的沖圍觀的人嚷嚷。那群看熱鬧的人識趣地散開，

“阿姨，我叫秦海。”

“聽口音你應該是湖南湖北那邊的人吧？”

“您真厲害，一聽口音就知道我是從哪來的。您猜對了，我是從湖北來的。阿姨，我去您哪能做什么呀？我剛從鄉下出來什么都不懂，您教教我。”

秦海的心里口里頓時像灌了蜜糖。自己真的是湖北人，還傻傻地跑到BJ尋親。這樣也好，出來見見世面。

“那你會做什么？”

女老板饒有興趣地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干力氣活肯定是沒問題。”

秦海頓時語塞。難為情地笑笑。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什么特長。

兩個女老板會心地一笑。秦海的回答似乎在她們的預料之中。

貪玩的魂魄見兩個女人對哥哥流口水。不詳的陰影飄上心頭。以一個女人的直覺——不，是以一個女鬼的直覺來看，這倆女人對哥哥肯定有不良的企圖。又有什么樣的深淵張網以待，等待著命途多舛的哥哥陷入？

“秦海，我們娛樂城招服務生。我覺得你挺合適的，保底1000，外加提成，你考慮考慮。”

那女人拋出了誘惑的青果，濃妝艷抹的粉臉因得意而生動，溝壑橫生狀如女鬼。當然我說的女鬼那是在電視中見到的那種，絕對不是幽冥界的女鬼。真正的女鬼其實還是很好看的。

“這么多？阿姨——你開玩笑的吧？”

秦海的嘴巴張成了一個大大的O字。傻呼呼的樣子逗的倆女人花枝亂顫。夸張的笑聲不合適宜地將別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密集的汗珠子自額頭冒出。越來越多的人將秦海與兩個女人圈了起來。那倆個女人神色自如旁若無人，顯的尤為興奮，可憐的秦海臊的滿臉通紅，恨不的找個地縫鉆進去。

幾個模樣俊郎的小伙子擠上前來與倆女老板套近乎。一番討價還價之后居然談妥了。

“秦海，別猶豫了，一起去吧。保管讓你賺大錢。”

女人率先向停車場走去。那幾個小伙子緊跟在她們身后。秦海心中一急，想也沒想變拔足跟了上去。

身后是吃吃地笑聲。直笑的楊柳毛骨悚然！她們這是做什么勾當啊？

不好！哥哥——傻哥哥上了賊車了。楊柳一急，整個人也鉆進了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