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爸爸給雨桐打電話要雨桐回家過年。

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雨桐沒有了幼時對年得期盼，而變得害怕過年。

一年一年就這樣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來到，人們精神抖擻，不論是遠在天涯還是近在咫尺，都要聚集在一起，熱熱鬧鬧那才叫年。可是對于雨桐而言，過年，是要花費很多心力的。

記得婚前，雨桐也曾經跟楊沐雨約定，倆人結婚后輪流著回去兩邊家里過年。但是，也只是婚前的約定。因為結婚后的第一個春節(jié)，楊沐雨跟他媽媽商量，結果，老太太當天晚上就沒有吃飯。說了很多，大概的意思就是，雨桐是她們老楊家娶的媳婦，而不是自己的兒子去老林家做上門女婿，按照習俗，是一定要在婆家過年的，否則，自己在村里沒有顏面，唯一的考上大學的兒子竟然去外鄉(xiāng)做了別人家的上門女婿。雨桐也能理解老太太的心理，也就不再說什么，在雨桐看來，在哪里過年其實也都一樣，年后還是要回娘家，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但是婆婆似乎沒有完，還繼續(xù)對雨桐做了一番說教：

“你不能回去，否則，你娘家也會不愿意的。”

“哥哥嫂子待我很好，他們也喜歡我回去的。其實在哪里都一樣，我也不是非回去不可的，在咱家過年人多熱鬧，也很好，我很喜歡這里。”雨桐盡量討老人歡心。

“我是為你好才阻攔你，你們年輕人什么都不懂。按照古訓，出嫁的姑娘回娘家過年對娘家不好，房前屋后嗷嗷叫，房倒屋塌。”

“沒明白，為什么會‘房前屋后嗷嗷叫’？”

“娘家要死人的。”

雨桐一下子愣在那里，她沒有料到婆婆會說這樣的話，對雨桐而言，這不是警告，簡直就是詛咒，她還怎么敢回去。盡管雨桐是學心理的，最知道那是迷信，但是，過年大家祈福還來不及，自己在外過年，也就相當于為家人祈福了。所以，婚后的七年她一直會帶著年貨，帶著給老人的添置的新衣服，給孩子們地紅包回到楊沐雨農村老家過年。那些日子的辛苦，自己是最清楚的。每個春節(jié)感覺都能讓雨桐脫一層皮。首先是年前一周，打掃衛(wèi)生、購買年貨就把雨桐累得夠戧。接下來，就是準備年夜飯。在楊沐雨家里，男人不進廚房，只有雨桐和婆婆在忙活，婆婆也在雨桐進門以后擔任起總指揮，很多工作都是雨桐在做。大年三十早上6點多，雨桐就起床做早飯，伺候一家人吃完后，就要準備年夜飯。

婆婆對過年很講究，首先，要過油。所謂“過油”，就是煎炸很多東西，以顯示日子過得富裕有余。搟面，炸焦葉、帶魚、麻花等等，炸好放在籃子里面，不管有沒有吃，但是一定得夠分量。所以光是過油，就得整整一上午。

然后是煮肉，剁肉餡做丸子。本來雨桐還想直接用絞肉機絞肉的，但是婆婆說絞的肉餡不好吃，所以，雨桐揮著大刀剁一個下午。手臂酸得抬不起來為止。

年夜飯一定要燒足18個菜，表示來年興旺發(fā)財，且魚要全魚，不能將尾巴弄斷。小心翼翼地做好一桌子菜，招呼一家老小吃完，雨桐的工作還沒結束：給全家老小準備水果、瓜子等茶點，然后開始洗碗，收拾廚房。等忙完一切，腰都直不起來。

而這只是雨桐這個春節(jié)勞累的開始。大年初一，雨桐要凌晨四點就起床準備水餃，一家人吃過之后六點之前出門拜年。用婆婆的話說，起得早過得好。大約一上午就在村里的近門轉悠，說著過年的吉祥話。等轉完之后，別人會之氣桌子打麻將，雨桐還要準備午飯。之后是準備大年初二第二天招待兩個大姑姐姐兩家人的飯。

他的姐姐們也很理所當然地享用著雨桐準備的一切。每天晚上，雨桐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楊沐雨一家其樂融融的坐在沙發(fā)上眉飛色舞地說著話，而雨桐最想的就是躺在床上歇歇腰，睡一覺。

去年，是雨桐離婚后的第一個年頭，雨桐終于過了七年以來最輕松的一個春節(jié)。盡管爸爸媽媽哥哥嫂子再三囑咐雨桐回去過年，雨桐還是沒有回去，她謊稱和朋友去三亞，家人也希望雨桐能好好散散心，對雨桐的出行很支持。她是過了初六才回家的。但實際上，整個春節(jié)期間，雨桐就自己就窩在家里上網，或者睡覺。外面的熱鬧對與雨桐而言，就像是虛幻的布景，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唯一感到安慰的是，那個寂寞的讓人心痛的日子，是于可陪自己度過。也是那個春節(jié)，他們給了彼此溫暖。

雨桐還是回復爸爸說不能回去，但是也不能再說外出，只好說因為過節(jié)，電臺人輪流休息，自己剛好在除夕前后值班。爸爸一向是對工作很認真的人，也不再強求雨桐回家，只是囑咐吃好喝好，忙完了趕緊回家，省得媽媽惦記。

掛掉電話，雨桐的眼淚流了下來，三十多歲了，自己還是媽媽的一塊心病。她很為自己不能讓母親安心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