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杯茶換的
- 暮雪妃傾城
- 瑾的小棧
- 5235字
- 2014-03-04 12:39:07
第二日,紅雪果真聽他的話,送來東西,但是送來的卻是一盞茶。
夙輕羽知前幾日送來的東西,都是丫鬟的代筆,那女子總是說一套做一套,說是親手做的,她明明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還有時間為他準備?那些,難怪他讓扔了。
今天的這杯茶似乎才是真正出自她手,杯子是少見的透明綠,晶瑩剔透,蒸汽攜著茶香裊裊上升,兩片新綠的茶葉,浮盈升沉,水光滟滟。
夙輕羽抿了一口,眸色一亮,輕笑。以后他該再也看不上兮枝的茶了。
云劍見主子極有耐心的品味著這一杯茶,心里猜測,難道王妃的茶比墨公子的還好,想起王妃的話,開口道:“王妃說王爺一定會喜歡,原來是真。對了,王妃還說,這茶有個名字,名叫洛神。”
自那日起,云劍就正式地稱呼西苑的那位為王妃,王爺好像也默許了她在王府的身份。
夙輕羽用茶杯撥動茶面的動作驟然停住,輕喃一句“洛神”,又笑了起來,原來是可遇而不可求之意。
呵!這女人倒是隨時隨地都在與他撇清關系呢!
王府西苑。
紅雪依舊坐在院子的海棠樹下,兀自完成手中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看都不看旁邊坐著的人,自斟自飲。
墨兮枝看她手握琉璃玉盞,優雅天成,端近,觀色聞香,啜湯賞味,神情怡然。他還是生平第一次見比他還會飲茶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個殘廢的女子。
實在受不住茶香一陣一陣的誘惑,墨兮枝終于耐不住,可憐兮兮的望著慕容紅雪,用不知道有多委屈的語氣,“嫂子可真是小氣,連杯茶都不給喝。”
紅雪不著不急地放下茶杯,淡淡地開口:“不是我小氣,只是王爺用一朵雪里來換我一杯茶,如果墨公子不能拿出與之等價的東西來,豈不是說王爺眼價過低了嗎?”
墨兮枝一聽,心里愣住,二哥居然將雪里給了她,別人不知,他可知道雪里對夙輕羽的重要性。二哥是怎么想的?
放下疑惑,再看向面前端坐的女子,面色不改,聽她的語氣,好像天價難求的雪里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更不懂了,這個女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喝她一杯茶怎么就這么難?哼,拿二哥來說話,讓他討一杯茶喝都不成,可真是小氣。他氣結,起身就走。他定要向二哥好好說說,她的妻子怎的欺負人。
走到門邊,停住要邁出的腳步,又氣憤地轉身走回來,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飲而盡,同時將一枚玉佩反扣在桌上,恨恨的出了西苑。
慕容紅雪看著某人走遠的身影和一臉郁悶的表情,好笑,取過玉佩,正面朝上,毫無點綴,獨一個“墨”字。紅雪眼眸微斂,將玉佩收到袖中。
天下第一山莊的信物,換她一杯茶,倒也值。
一旁的紅豆則是無奈的看了一眼小姐,默默地替墨兮枝哀嘆,唉,小姐又欺負人了,但愿墨公子到了王爺那里不要被氣得太厲害。
她家的小姐,能不能不要這么...不要這么可愛呢?欺負人都欺負得心安理得呢?
墨兮枝剛到夙輕羽的書房,就見到桌案上擺著一壺茶水,清香四溢,是他剛剛飲過的味道,頓時一口氣噎在喉腔,氣了個半死。那個女人知道他要來,已經送了茶來,卻不做聲,剛剛的玉佩,不是自己一個手賤白白地送人了嗎?
不行,怎么也得討回來一點。一伸手,將茶壺中的水全灌下肚,咂了半天嘴,硬是沒嘗出味道來。
夙輕羽見墨兮枝一反常態的樣子,哪里還有第一公子的翩翩風度,之前聽到他去了王府西苑,大概是被那個女子氣的。不經意,心里竟然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不想西苑的那個女子被其他人發現她的好似的。
“喝過那么多的茶,都不知飲茶味最在心境了嗎?”夙輕羽淡淡出聲。
墨兮枝突然醒悟過來,自己是被那個人給耍了,先前一杯,他送了一座金山給她才喝到口,心情一定氣憤至極,料到他到了這兒,見到有一整壺免費的茶,一定更氣,哪里還會茗香品味,肯定一股腦兒灌下去。合著他送了那么大的禮,都沒能真正喝上一口好茶。他指著夙輕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二哥,你你你...看你娶的都是什么人......”
夙輕羽不理他,從書桌上抽出一封信來遞給他,墨兮枝一看,又慘兮兮地埋怨起來:“好不容易來一趟天城,我都沒有好好游玩一番,就要替你奔波辛苦去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今又娶了個一點虧都不吃的小狐貍,這天下遲早會被你們黑了去。”
夙輕羽睨了他一眼,裝作不經意的提及:“塵音好像今日就要到達天城呢。”話落,墨兮枝已經一溜煙的跑了,連影子都見不到半分。
墨兮枝特意繞了遠路,就是為了避開她的糾纏,偏偏夙輕羽那個黑心的還拿塵音威脅他。若是知道塵音有那么難纏,他就算死也不會收了北城一帶的茶業,讓那個瘋丫頭一追自己就追了整整三年,如今是最令他頭疼的一個人。
不過,那個丫頭來天城干什么,不會又是跟蹤他來的吧,不管怎樣,還是走為上計。
如今,西烈、北凌和東辰的使臣都已經到了南煜,四年前三國對南煜贏得盛會表示不滿,估計這次應該都是有備而來。二哥這次是袖手旁觀還是要插手一局呢,即便他再恨那個人,可畢竟是他的父皇,血濃于水,他就真的絕情到看著南煜被欺辱?
大殿,夙夜打開手下送來的密折,狹長眉促成了一團。
這次三國來的可都不是一般人。
西烈的大公主清瑤,據說不但容貌出眾,還能文能武,是西烈王最出眾的女兒之一。
北凌派出的是九皇子景琉,溫文爾雅,待人寬和,是北凌皇子中最有可能成為太子人選的人。
而東辰竟然是太子親自來訪,傳說他放浪不羈,紅顏無數,他曾派人暗中查探,得到的消息也不少,卻盡是一些關于他流連煙花之地的風流韻事。那樣的一個人,卻能穩坐太子之位,夙夜可不信他表面的一套。
今年的四國盛會,好像多了什么,他也說不出來,只有隱隱的一種感覺,好像會有他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反復摩挲著指間的一枚玉色扳指,夙夜漆黑的眸子漸漸融入冰涼的夜。
承榮殿,今夜比往日更加沉寂,連風也吹不進這座寂寞的殿宇。
夙王府。花葬完成紅雪的任務后,日夜兼程回了王府,看到的就是慕容紅雪眼睛發光的盯著他,臉上十分明顯的不懷好意的笑,他不由后退幾步,背后一陣陰冷。
“花花,你累了吧?”
“不累。”
“渴了嗎?”
“不渴。”花葬斬釘截鐵的拒絕,知道一旦松口,等著他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紅雪端上一杯茶,送到他面前,討好的看著他。
他最后還是哀嘆一聲,接過喝下,憋了好久才說出口:“你...是不是又要我去接客?”紅雪一笑,立即反駁:“原來你最怕的是那個。這次可不是,只是讓你扮作我睡覺就行。”
“什么,不干。”要是被夙輕羽發現了,他小命還能保住嗎?他寧愿去煙花樓接客去。
正要逃走,腳底一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他最后的感覺便是臉上被貼上一層薄膜,和慕容紅雪陰謀得逞的奸詐的笑。唉,他的命怎么這么苦?
慕容紅雪看著床上躺著的另一個“自己”,滿意地點點頭,自己的手藝也不錯嘛。然后徑自去屏風后換了一套男子裝束,躲過密布的隱衛,飛身出了王府。
有些事,她必須親自去一趟才行。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天城繁華的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沿街的酒樓絲竹之音靡靡不斷,達官顯貴,文人墨客,販夫走卒,皆云集于此,好不熱鬧。
四年一次的盛會即將在南煜天城舉辦,屆時四國優秀的人才,富裕的貴族高官都會到達這里,所以一些看好時機的商賈都提前在天城占好了地方,準備大賺一筆。
而一些云英待嫁的女子則是抓緊時間定制衣服,采購胭脂等化妝用品,想著能在盛會上被某位王爺皇子相中,再不濟也能得到某個才子的青睞。
慕容紅雪走在街上,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么熱鬧的氣氛,這四國盛會,她還沒見識過,不過從所有人的表情來看,一定是空前的隆重。她抬頭看了一眼玉宇樓,十二層的樓閣竟然無一所剩,每間都燈火明亮。看來已經有不少人提前到了呢。
慕容紅雪看著玉宇樓的最高處,獨立的一層,也只有一間房,燈火闌珊。
當初她設計這座玉宇樓時,從下往上,級別也是越來越高,最高層只設一間,內部極盡的奢華,一列櫥柜擺設都是由上等沉香木打造,款式是她喜歡的歐式風格,復古繁麗。除此之外,琉璃玉盞,金繡屏風,水晶珠簾,更好的是,屏樓眺望,整個天城可以盡收眼底。
高處不勝寒,她從來只當那間最高的樓閣是擺設,而她向來只喜二樓的溪居,可以看戲,可以耳聽八方。
能住在那間的人,心到底有多冷。
慕容紅雪不再多想,邁步進了玉宇樓。
掌柜的一見,立即恭敬地將她引上二樓。樓下座位中一名黑色衣裳的男子從她進來時就注意到了,她大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卻有那樣的盛氣與自負,而且能讓玉宇樓的主事以禮相待的,這世間,他還不記得有什么人能做到這般。
他要不要去向主子匯報一番,今日他在天城打探到不少勢力的聚集,還有剛剛那個神秘的少年。一切對主子不利的他都要謹慎。
紅雪進屋后,便看見葉凌玄正悠然飲著茶,瞧也不瞧她一眼。丫的,又給她使臉色看,她怎么就養了這些個白眼狼呢,沒心沒肺。看人家夙輕羽的侍衛,跟小白兔一樣的聽話。
“你來得倒是挺快,莫不是擔心我吧?”紅雪決定小小的調戲一下某人。
“咳咳,才不是。好不容易有人能困住你,我當然要來湊熱鬧。”葉凌玄嘴硬,明明收到她的畫后立刻安排好一切就趕過來了,但是被她這么一說,反而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擔心。
慕容紅雪知道他對自己的關心,只是他性格一向如此,不管什么都默默放在心底不言。
她第一次見他時,下雨的夜,他醉得不省人事,用手捶打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估計已經放棄自己,只一心求死。
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抓起他,將他從輪椅上拽了下來,直接扔到了河里,大罵:“既然想死,就死吧。除了你自己誰都不會救你。這幅樣子到底是做給誰看!”
大概是被突然出現的她嚇到了,猛嗆了幾口水,求生的意識遣使他拼命掙扎,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他才覺得生命的可貴。
紅雪將他撈上來,拽著他的衣領,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樣的話我只說一遍,你給我聽好了。廢了一雙腿算得了什么,若是你的心死了,恐怕連你的這雙腿都會覺得委屈,為長在你這種人身上感到羞恥。如果還有那么一點心思的話,就用你的才能凌駕于別人,證明你比任何人都要優秀。”
說完,甩手將他扔到地上,理也不理,轉身離開。
第二日,她就收到了葉凌玄的信,能在一夜之間就知道她是玉宇樓的主人,他還是有些本事的。從此凌家少了一位殘廢公子,雪閣多了一個計謀世無雙的無情葉。
慕容紅雪聽了他的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虧我惦記著你的傷,賭我一條小命換一朵雪里,某人倒好,狗心驢肝肺,還想看我熱鬧呢!”
葉凌玄看到她手間把玩著一朵白色小花,晶瑩玉潤,花瓣周圍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憑他對藥典的研究,一眼便認出是世間千金難換的雪里花。
他身子微顫,雙手緊緊握住輪椅的扶手才能稍微抑制他內心的激動,如果有了雪里,他的腿...這個女人,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
紅雪看著他有些發紅的眼眶,戲謔的開口:“怎么,這樣就被感動了,葉公子要怎么報答我好呢,莫不如以身相許吧?”
葉凌玄前一刻還復雜,被感動的心頓時羞憤,這個女人,怎么從來都不知道害羞,這樣的話說的次數比吃飯還要多。剛想訓她,又想到夙輕羽那樣莫測的人,她又是怎樣從他手中得到的呢,難不成,真拿命換?如果是那樣,他寧愿坐一輩子輪椅,也不愿她被牽絆住一分。
她,應該是世間最自由瀟灑的人。他,不想成為她的牽絆。
紅雪看出他的心思,立即換上一副沒心沒肺地模樣:“你既然是我的人,當然要物盡其用,雪里,只是死物而已,就當是投資,日后你的責任更大了,不但要替我好好管理雪閣,更要不遺余力的增值,直到我賺回十朵雪里的價值。呵,這輩子,你就認栽了吧。”
“投資、增值、經濟效益”她總是冒出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來。不過,他知道,她是為了減少他的歉疚才會故意這樣說。這個女子啊,心思總比平常人多一竅。別人說她性格冷清,那只是對那些不相干的人罷了。她對她珍惜的人,從來都是一顆真心傾付。
他何其有幸,能遇見她。
葉凌玄同樣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的奪過她玩得正歡的雪里,嗤之以鼻:“你不是本事大了去嗎?什么時候一朵雪里都值得你如此吝嗇了,這我收下了,算是我幫你管理一年雪閣的報酬。另外,為了表示我可沒有某人那么小氣,這份名單算是我的附加之禮,怎樣?”
紅雪氣得牙癢癢,這丫的,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倒是一時忘記自己就是朱、墨的本源了。她手一抽,那份名單已到了她的手里,四國參加盛會所有人名單全都列在上面,包括他們的一切消息。
慕容紅雪一一掃過,最后定格在名單上的三個名字:夙輕羽、景琉、藍辰睿。
夙輕羽她查了兩年,都未曾探出更多的消息來,那空著的一列無可厚非。倒是藍辰睿這個人,關于他的消息,竟然密密麻麻寫滿了兩頁。這種感覺,呵,慕容紅雪輕笑,就像是故意讓人知道的呢。
最后,她的視線停在“景琉”兩個字上,看著名字下面提及到的信息,原本出使四國盛會的本該是北凌的四皇子景殳,卻變成了他,看來那個九皇子也并非如表面那么簡單。
紅雪合上冊子,轉眼便用內力將之化成粉末,她揚了揚手,接著從頭上隨手摘下一物,說:“幫我去請云城的謝公子,就說欠我的人情該還了。”
葉凌玄接過她的信物,挑眉,謝子云,手下財富不輸第一山莊,算得上是南煜數一數二的人物,只是此人很少與朝廷打交道,也從不來過天城,就憑她一句話,就能讓謝子云破例?
“你的人情又是怎么欠下的?坑、蒙、拐、騙?”
“非也非也,那可是我用一杯茶換來的。”某人很是得意,對自己的奸詐行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紅雪眼神落到門外隱蔽的一處,狡黠一笑,對葉凌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輕輕一個閃身就從房間的窗戶跳了出去。隨之,門外的人察覺到不對,人影一晃,也立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