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炮出了村，打亮手電筒，在黑地上走。那種曾經去過何處的感覺又回來了。這感覺太奇怪了，是咋產生的呢？

村外有一片小樹林，經過時，覺得樹林里有點動靜。用手電筒仔細照照，沒發現什么，便繼續前行。

“你是三炮？”黑暗中，突然傳出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三炮驀地停住腳。他判斷出，這聲音是從小樹林里傳出來的，起碼能有十幾米遠。而這聲音，正是黑子的。

“你是誰，是黑子？”

“正是在下。”

三炮手電筒的光亮照過去，可只閃了一下，電光就沒了。三炮立刻明白，這手電筒既然是黑子留給他的，便只給他準備了很少的電能。

三炮驀地扔掉手電筒，緊急發力，往里沖去。他要抓住這個家伙，看看他到底是啥貨色！他覺得，憑著他的能力，可以抓住對方的。

他邊往里沖，邊急速搜索著前面的人。他隱隱約約看到，那人就在一棵樹后，沒有跑，似乎在等著三炮。三炮發揮平時訓練的功效，耳聽八方，目光如電，注意對方的暗器。跑到切近時，沒有直接沖向那人隱藏的大樹，而是向旁邊一跳，意圖躲過攻擊。可不料想，一陣電流朝他撲來，頓時渾身酥麻，噗嗵倒地。

“哎呀，哎呀！”三炮大叫，渾身酥軟，再也難以跳起。他心里一陣發冷，知道中了電棍的襲擊，而且這電棍的電量相當大。

十幾米外，又傳來黑子的聲音：“三炮，你不想活了？”

三炮知道自己必須裝相，叫道：“你……你……你騙我！你……你………沒在里邊等我，卻……弄了個別人！我花錢買了煙葉，可我……我……不抽煙！”

黑子說：“我確實晚來一步。是我要買煙葉子的。我本來約了王大葉，想與你談過話后，就買煙葉子，誰知道王大葉來得早了點兒，而我又來得晚了一點兒。這是個誤會！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這樣沖動。”

三炮身子恢復了力氣，慢慢爬起來。他覺得，對方如此防備，他不應該再往前沖了。再沖，很可能要影響繼續接觸。

三炮說：“你真狠，用的是啥招哇，把我擊倒了？”

黑子變得很溫和：“三炮，我這只是自保，如果有何傷害，請你原諒。我知道，你買了煙葉，你破費了。我現在馬上還你錢。我走后，會給你留下三百元錢，也會指示你找到這筆錢的。因為咱們要聯合，我是有誠意的。”

三炮覺得對方真夠狡猾的，似乎琢磨透了三炮的心理。

“你還夠大方的。”三炮擠出這句話。

“那當然，盜亦有道。”黑子停頓了一下，“告訴你三炮，我確實想讓你發財的。咱們的財寶很明確，一是尚寶全家的寶物，二就是郭維強詐騙的那筆錢。”

“你的胃口可不小！尚寶全的親娘，不是被你們綁架了嗎！”

“那老太太死不開口，我們打算放她走了。”

“啊？”這挺意外。

“是的。我剛才說，盜亦有道，我們傷害一個老太太有何用？關鍵是發財。下一步，我們要求你，盯住洪青原，還有那個嚴闊海。我們會想辦法，讓郭維強首先吐出錢的。我們估計，郭維強當這個替罪羊，最低也能到手二百萬。”

“能嗎？”

“當然能。另外，你與尚寶全關系很密切，你應該會幫助我們得到古董的。”

三炮突然變得怒氣沖沖：“你們太缺德了，我不干！”

“你不干也得干！你還有退路嗎？你想想，打斷人家的腿，會蹲多少年大牢？再說，如果真能弄明白古董藏匿的地方，我們保證給你一個古董，說話算話。好了，不用再啰嗦了。三百元錢就在我站的樹根底下，再見！”

三炮沒有聽到聲響，但卻感覺到，黑子迅速地溜掉了。

三炮慢慢過去，黑子確實不見了。在樹根下，三炮不僅找到了三百元錢——這遠遠超過了自己買煙葉子的錢，而且還找到了一把手電筒。看來，黑子把一切都計劃好了。他不想得罪三炮，只想利用三炮。

三炮可以判斷出，黑子是個極有武功的男人，他腳步輕捷，動作迅速。三炮要與這樣的對手交戰，必須加一百萬分小心。

三炮打亮手電，往來路走。手電光四處照，沒有任何人。三炮三步一回頭的。來到草棚子附近時，里邊的燈光也熄滅了，周圍變得死一般黑暗和安靜。走到剛才白車停的地方，卻見白車不見了，停著一輛出租車。

“是你要乘車？”年輕的司機推開車門，“上來吧！”

三炮坐上車，挺奇怪：“誰讓你來的？”

“是我叔王大葉呀！我就是王家村的。我叔說，你買煙葉子，肯定得坐車回去，我就來了。進城得一百元錢。”

三炮不得不掏出一百元錢。這才知道，黑子給的這三百元錢，原來包括出租車費。這個黑子，真能算計！

出租車把他送進城，三炮在一處離齊嵐律師事務所很近的路邊下車。他給齊嵐打電話，齊嵐開著車，很快來到。

“三炮，你確實成熟了！”齊嵐對他今晚的行動大加贊賞，“你做得很對，看來已經初步取得了對方的信任。”

“可我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象去過哪兒，又說不清。齊大哥，你說，這是咋回事兒呀？”

齊嵐訝然：“難道你被人催眠過？”

“催眠，咋催眠？”

“走，咱們去見路馨！”

打電話，路馨竟然還在辦公室里。

“這小子，工作狂！”齊嵐笑笑。

齊嵐驅車，來到路馨的辦公室。是三樓，路馨正在電腦前忙乎著。他的桌子上，并排放著兩臺電腦，他一會兒轉向這臺，一會兒轉向那臺。齊嵐進去，他只擺擺手。他的手指頭擊打鍵盤的速度極快，如彈鋼琴。忙活完了，才笑嘻嘻地將那個能三百六十度旋轉的椅子轉過來，面向客人。

“齊大律師，還有能用得著我的地方？”

“那當然！你是誰？大名如雷貫耳的心理學博士，誰敢忽視你？”

“別忽笑悠我了！”

兩人說笑了一陣，齊嵐便把情況說了，路馨注意起來，諦視了三炮一陣，斷然道：“你確實被迷幻過，在迷幻過程中被人逼問過。”

三炮詫異：“能嗎？”

“不是能，而是確實發生過！”路馨說的很決斷。“告訴你們，我在美國學習的時候，著重研究的就是人的外部語言。我接觸過被迷幻過的人。他們在迷幻過程中，會做出各類丑態。而迷幻過后，即使藥物已經被身體吸收、排掉，可臉上的表情卻還殘留著被控制過的痕跡。你現在的表情，就是證明。”

他跳起來，從他那裝得滿滿登登的書柜中抽出一個大冊子，讓大家看。里面全是人的圖像，分了幾個部分，第一部分是人迷幻前的正常狀況，第二部分是人迷幻中的狀況，第三部分是迷幻后的狀況。

三炮驚嘆。

路馨道：“我研究人的外部語言，就不能不研究人的各類狀況。我這里不僅有迷幻前后人的狀況，還有吸毒的、受刑的、愁悶之中的、處于青春戀愛期的、絕望的、尋死的，等等。可以說，我搜盡了人類可能產生的各種狀況的圖片，這就給我判斷人的心理奠定了基礎。等有時間，你們可以全看看。”

“我們一定看！”

路馨說：“我想對你搞個催眠試驗，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我同意！”

齊嵐道：“你得跟三炮說清楚，能不能有危險。”

“不會有危險的。催眠，這是一項最古老的技術，今天的手段更加科學。”

三炮說：“路博士，你做吧，我不怕任何危險！”

路馨嗤的笑了：“責任自責啊！”

那笑很夸張，齊嵐打了他一拳：“別裝了！”

三炮被命令躺到床上，屋里的燈暗了。他閉上眼睛，路馨的聲音似乎從老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催人欲睡的感覺。三炮的眼皮漸次發沉，慢慢地進入夢鄉。

三炮發現，他在一處廢墟中行走著。前面來了幾個人，看不清面目，但肯定是男人，都拿著刀，顯然是來殺他的。按照枝姐的訓練，他必須想出方法，調動敵人，尋機反擊。他轉身就跑。似乎跑到了荒漠中，周圍沒有人，那些男人也沒有了。難道他們跳跑了？他進了一處廢舊的樓房里。那樓房里有多處拐角，他就在拐角處轉著，跑著。可突然，他停住了，他不知道那幾個男人怎么會堵在他的面前。“好哇，你們來吧！”他大吼起來。他覺得，自己是能打過他們的。他往前一跳，可不料想，被絆倒了；一陣電流射來，是電棍，射得他周身無力。他被那幾個男人按住，捆綁起來。

一個男人聲色俱厲地說：“你還跑不跑了？”

他沒有回答。

心里卻奇怪：他怎么不掙扎呢？他應該積蓄力量，給他們致命一擊。

男人問：“你到底是誰，為啥來‘意美‘上班？”

他冷笑：“這有錯嗎？”

“你不說實話是不是？你要是不說實話，你今天就必須死！”

“我不怕死，你們打死我好了。”

“你挺有骨氣啊！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把老三、老四、老五供出去了？”

“老三、老四、老五？他們自己犯的案，跟我有啥關系？”

“你說吧，你到底受誰指使來的？”

三炮有些迷頓。他確實受人指使來的，他是受齊嵐指使來的。他應該說出去，怕他們個啥？他越加迷頓，真的要說出出去了。可是，枝姐的話突然出現了：“三炮，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現在，迷幻之類的藥物很厲害，你要在自己心的底層樹立信念，就是不能隨便向任何人說出自己的秘密，懂嗎？”

枝姐不僅反復向他交待這些話，還對他進行過測試，第一次沒有通過，第二次就通過了。他永遠記得枝姐滿意的笑容，這笑容成了他永遠的信條。

他一激凌，有些清醒。幾個男人輪番問話，他只是搖頭。幾個男人撲上來，毆打他，掐他的脖子。他被掐得喘不過氣來，身子卻又動不了，只能嘶聲喊：“你們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我沒有，沒有！”

突然，這些男人都散開了。三炮躺著，眼睛看周圍，那些男人確實不見了。他有些奇怪，慢慢地坐起來。他覺得身體應該疼，可身體自如，沒有疼的感覺。他長吁一口氣。

忽然，眼前大亮，似乎太陽正升起來，亮亮地照著他的眼睛。他身上也起了一種溫暖的感覺，很舒服。

“起床了，起床了！”耳邊有人喊。三炮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仍然躺在床上，周圍站著齊嵐和路馨博士。

三炮坐起來：“我做了個夢。”頓了頓，喊起來：“對，對，是幾個男人在逼問我，說我是不是誰派來的。”他遲疑了一下：“對，他們逼問我的，就是這些話！”

路馨笑了：“這就對了。你坐好，我來解釋一下。”

幾個人都坐在沙發上。

路馨道：“三炮，很明顯，這幫壞蛋想利用你，卻又怕你是被人派來的，故意取得他們的信任。所以，他們才對你做了催眠試驗。看來，你通過了這些試驗。”

三炮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老是覺得自己去過啥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