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沒想到會發生如此慘烈的兇殺案。

看來，那個黑子，及其同伙，是心狠手辣的。

強子已經同意裝精神病。

洪青原很感動：“強子，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為了我們今后過安逸的生活，為了我們下半輩子的幸福，搏一把吧！”

兩人緊握了手。

洪青原送給強子一個筆記本電腦，每天半夜開始，強子在網上接受泰國那位專家的訓練，表演怎樣做精神病人。為了鋪墊，去鄉村度假村的早晨，他故意給三炮演示了一下，以使三炮相信，他真的有精神病史。

洪青原還拿來一種藥，強子每天服用，以便在身體檢查時，由醫生確診他為精神病人。

這藥挺厲害，強子服完便頭暈眼花的，可他知道不服不行。

從刑警隊里出來，強子開著車，由于走神，差點兒撞到馬路牙子上。他不得不停了車，告訴自己，要鎮靜，一定要鎮靜！

正這時，黑子來了電話。

“老兄，你好！”

強子恐慌起來，口無遮攔地說：“你們怎么會殺人呢？你們把老太太弄到哪里去了？”

對方冷冷地說：“這是你不該問的！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啊？我可真不敢跟你們接觸！”

“難道你想讓我舉報你嗎？告訴你，我不會害你的，你幫我做的事情很簡單。你知道事件的經過吧？尚寶全的一個手下，名叫李言吾，竟敢跟蹤我，被我發現，把他打昏了，弄到郊區的一座長期閑置的廠房里。可我回去之后，仔細想，發現沒把他的手機拿走。據說，這小子愛拍照，他很可能用手機給我拍了照。你現在替我跑一趟，把他身上的手機拿到，毀了它，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影像被警察發現。”

“啊，讓我替你干這種埋汰事兒？我不干！”

黑子冷笑一聲：“你不想跟我合作，你是想進監獄嗎？就你這兔子膽，還想干大事兒？告訴你，那個姓李的混蛋現在還處于昏迷中。你搜他的身子，他根本就不會知道，你怕什么？”

強子這些年裝大爺裝慣了，真想罵他一句，正告他：“我才不聽你的呢！”可嘴張了張，沒有說出硬話。在人屋檐下，真是不得不低頭哇！

對方輕輕地笑了：“強子，還在猶豫呢？如果你去了，就是咱倆合作的良好開始。那座廠房，長期封門，只留一個打更的，也同樣被我弄昏了，啥事兒也沒有的。”對方的聲音驀地變了，冷冰冰的，似乎帶著幾分殺氣：“你馬上去，找到手機后，立刻銷毀！我現在已經不方便公開露面了，因為警察很可能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正在搜查我。”

電話無情地掛斷了。隨后，一條短信發過來，是地址。強子看著那條短信，身子一個勁地抖。

他給洪青原打電話，打了半天，洪青原也沒接。難道洪青原又在跟哪個女人鬼混？不，是跟雅雅鬼混？一想到洪青原可能已經把雅雅弄到手，強子竟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嫉妒之情。

還好，沒過多久，洪青原主動給他來了電話，聲音十分低沉：“強子，雅雅家出事了，我正忙著，沒聽到手機響。”

“雅雅家出啥事了？”

“他男人開車，帶著他們的兒子，出了車禍，全都死了。雅雅聽到消息之后，就昏倒了，現在正在醫院里搶救呢，可能精神失常了！”

強子倒吸一口冷氣。

“強子，你說吧，找我啥事兒？”

強子告訴了黑子的威脅。洪青原長嘆一聲，顯然也無可奈何：“強子，我真不知道應該怎樣幫助你。你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吧，也算是替大哥我擋災。唉！強子，咬著牙再走幾步，只要錢騙到手，你進了精神病院，咱就啥也不怕了。”

強子覺得，也只能如此了。

他開著車，按照短信的指示，別別扭扭地往城郊去。

城郊的一條小馬路里，兩側羅列著十幾個小工廠，其中一個就是短信所指示的已經倒閉了的小加工廠。強子不敢開車進去，而是將車停在胡同口老遠的地方，徒步往里去。中部，就是那個小廠子，有個大院子，里邊三邊都是小紅房。大院子的鐵門緊閉，院門右邊有個小屋子，那個李言吾，以及打更的老頭，就應該在小屋里。

強子看看左右無人，便挨到院門旁邊的小屋前，先敲小屋的玻璃窗，里邊沒有聲音。貼著窗玻璃往里看，由于玻璃上貼著黑膜，看不清楚。他只得去推院門，竟然一推就開。

院子里很靜，沒有人，也沒有其他東西。他進了小屋，發現里邊的單人床上，擁擠地躺著兩個人，一個是那個打更的老頭兒，另外一個是年輕男人，顯然就是李言吾。兩人都睡著。強子慢慢地走近，輕輕地喊了聲：“都睡著了嗎？”沒有任何聲音。

他呆站許久，屋里靜靜的，那兩個人猶如死了一般。強子忽然恢復了信心。跟著洪青原多年鬧騰，他已經具備了行動的機敏和利落。他過去就摸李言吾的衣服兜，從內衣兜里，摸到了手機。他拿出來，趕緊走了。

他開車走了好遠，才將車停在路邊。他掏出手機，撥動著鍵子，尋找圖片。他看了所有的圖片，沒有一張是男人的單身照。如果有，他會把照片傳送到自己的手機上，以備將來能夠認定黑子的模樣。

他的手機響了，又是黑子打來的：“拿到手機了嗎？”

“拿到了，可里邊沒有你的照片啊？”

“你認識我？”

“我不認識。我是說，里邊的圖片不少，可沒有一張男人的單身照片。”

“看來，他昨晚跟蹤我時，沒有拍照。那好吧，你把手機送到北大橋，放在第一個橋墩的根部，用石頭蓋起來。我自己會去取的。”

強子大膽地說：“那多麻煩！你還害怕嗎？咱倆可以當面交接的。”

對方勃然大怒：“你敢跟我討價還價？你想進監獄，被槍斃？按我說的做！以后，不許再跟我講價錢！”

強子覺得了極大的屈辱，可又不敢再回聲，只好關了機，開車走。他來到北城郊，下車到北大橋下。冬天，河道里很少的水，都凍成了冰，大橋下干爽爽的，橋墩的根部是細沙和碎石。寒風微拂，四外看不見人。強子忽然生了氣。媽的！我憑啥聽你的？我偏不聽！他離開第一個橋墩，往第二個橋墩走。他把手機埋到第二個橋墩下，心里恨恨地想：如果黑子追問起來，就推脫說沒有聽清，以為埋在橋墩下就行了。

他往回走，心里漸漸地有些不得勁兒。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如果黑子故意刁難，讓自己再來一次北大橋，那就得不償失了。

他嘆口氣，不得不回去，將手機拿出來，放到第一個橋墩下。他有了更大的屈辱感，覺得自己真是掉到人家手里了。

他剛坐上車，手機便響了，又是黑子！

“很好，你做得不錯。”

強子倉皇四顧，知道黑子就在附近盯著自己。

“你如果故意找碴兒，把手機埋在第二個橋墩下面，那我可就不客氣了。你剛才自己救了自己一次。”聲音驟然變得惡狠狠的，“強子，跟我合作，別耍花招！否則，你會看著自己倒霉的，是倒大霉！明白嗎？你表個態！”

最后這句話，簡直就是侮辱！強子遲疑著沒有回答。對方立刻加上一句：“趕緊表態，我沒功夫跟你捉迷藏！”

強子心里流著血，不得不回答：“我不會再耍花招了。”

“說！再耍花招，出門讓車壓死，天上打雷劈死！”

這太殘酷了，強子不想說。

“說，必須說！”

強子暴怒起來：“我不說，偏不說，你愿意咋的就咋的！”手勁很大地關了機，起車就跑。

跑了好一會兒，冷靜下來，覺得自己過于激動了。可是，真沒辦法呀！強子橫行無忌七八年了，都是說上句的，哪里能受得了這種土鱉氣呀！愛咋咋的吧，他受不了了！

手機響了，難道是黑子又來糾纏他？可看號碼，竟然是洪青原打來的。

“強子，你在哪里呢？”

“我剛剛處理完黑子的那只手機，往回走。”

“雅雅從醫院回家了，她家親戚不多。我想讓你來幫忙。”

“大哥，行，行！”強子流下淚來，把剛才黑子對他的侮辱說了。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大哥，我真不能忍受了，我要跟他撕破臉了。”

洪青原長嘆一聲：“強子，都是大哥的錯兒，是大哥沒處理好當時那件事兒，讓你挨欺負了。你恨，就恨大哥吧！但強子，小不忍則亂大謀呀！無論怎么難，你都得忍。”

強子嗚咽道：“大哥，我聽你的。”

“那好。我看，你主動給他打個電話吧！”

強子將車停在路邊，平靜了好一會兒，心里說：“強子，你要干大事兒，不能在陰溝里翻了船。你要聽大哥的，把眼前的困難應付過去。”

他給黑子打電話。誰知，黑子關機了。強子恐怖起來，覺得黑子很可能已經報案了，他將和洪青原一起，被警察抓起來。什么二百萬，什么幸福生活，全都泡湯了。恐懼之中，他一遍一遍地撥黑子的手機號碼，可一遍一遍地失望。

他頭抵在方向盤上，覺得他的人生失敗了。也許，當年他就不應該與洪青原相識？如果他只做個建筑工人，老老實實地干活兒，錢雖然掙得不多，但盡夠生活了。也許，他早就成家生子。細細算來，這些年，他掙的錢，也就五十來萬。為了這五十萬，將生命斷送了，值得嗎？

手機響，嚇了他一跳。是黑子打來的。

“你發瘋了，給我打了這么多遍電話！我估計你會反悔，所以沒有馬上報案。你要是起誓，我先前的話，還算數。”

“我再耍花招，出門讓車壓死，天上打雷劈死！”

“嘻嘻！”黑子笑了，笑聲如銀針一般地扎著強子的心。“很好，很好，這就是表忠心，向我黑子表忠心。行了，你該干嘛干嘛去。有事兒，我還會找你的。”

對方手機關了，強子的心卻如流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