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墨起先微微驚了那么一瞬，到底也不過未曾料到有人站在那里罷了，等看清面前人的臉色，她卻竟也毫不生氣，反倒是若有似無的嘴角現出那么一瞬的弧度，仍舊一身悠然冷漠的氣性，不咸不淡道：“呵，小姑娘，對新主子的態度可給我收斂好了，不然……既是知道我是個什么性子的人，就也應該明白不識時務者的下場。”頓了頓，從和的腳步緩慢的向前移了兩步，身量上的優勢讓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面前的丫頭，這一次換作明顯的嘴角一挑，雖只是挑了那么一個剎那，卻也足以讓天下花容盡皆失色了，“你那舊主子……不就是最好的樣子？”

語氣輕柔飄忽，眸子里卻帶著天生的冷滟。

清冷淡漠，浮光瀲滟。

“你……！”小丫頭終究是小丫頭，到底比不得樓宛墨近乎與生俱來的氣定神閑，只聽了這么兩句話，便怒火浮上眼色里，想到自己日后便要侍奉在面前這個剛剛流放了自己舊主的蛇蝎美人身側，十三歲的女孩，再也守不得安靜的對抗了。

不過倒是未等她說出什么后話來時，宛墨便舉步若仙般的從她身邊走過，徒留一陣清淡馥香，淡中恍若帶著笑意說道：“繁塵，帶著娉婷將東西收拾收拾，與你們兩個一處住到臥枝軒里面去，我的人，可沒有留在旁人之處的道理。”

數不清跟在她身邊多少年了，無論是繁塵抑或清心，都是再了解宛墨性子不過的人了，甚至于這句吩咐，也都是在她意料之內了。

腳步停在宛墨與清心之后，繁塵就站在娉婷身邊，一番身姿纖嫵，素齒朱唇，淑麗韶好，幾近不可察覺一般的頷首，輕聲應上一句‘是’，別無他話。

“樓宛墨！你就不怕輪回報應嗎？！”聽著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終于，在宛墨走出去幾步距離之后，娉婷轉身看著她的背影，用盡如今能使出的全力，大喊一聲，語氣中，滿是怨懟。

那背影，清風刮過，丁香紫棠，交映成仙。

“報應……”眉眼疏淡，悠然遠致的吟喃出這兩個字，片刻的沉寂，娉婷終是從她美絕的背影中只等來一聲輕笑，不冷，也不暖。

“佛若有靈，報應的，自然不該是我。”仍是淡若無心，扔出這么一句話來便提步離去，足足讓娉婷愣了好一會兒。

誰促成了這個亂世，自然，該誰先去嘗那輪回報應，怎么轉，也轉不到自己身上。

“那小丫頭不懂世故，說的話沒個分寸，您別放在心上。”走了半晌，因著今夜流鶯船上的大事，昔日熱鬧的時刻、熱鬧的地方，現下也橫豎不見幾個人，宛墨身邊跟著的著一身牙色短打的清心想了一想，終于還是勸了一句，對于主子，她們總是擔心多過害怕的，甚至，談不上害怕，只能用得上心疼與擔憂這兩個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