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在夜色中無限蔓延，大家都屏氣凝神，只有獵獵的秋風在人群里穿梭游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膠著在臺階下，那名笑意張揚紅裳漫飛的女子身上，只有她本人，自始至終，視線都只投向了一個方向。

終于，靜寂被男子打破，像刺破涼夜的一支更加冰寒的箭。

“我堂堂大玦的皇后，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哦，是嗎？除了得不到你的心，我倒要看看這世間還有沒有第二件事，是我葉天靈做不到的！”

話音未落，人們的視線里便再也找不到女子的身影，當大家在怔愣中回神，面面相覷之時，看到的是對方與自己同樣迷茫的臉，直到有人驚呼著抬手指向臺階的頂端，人們循著他手指的方向，才發現女子竟然已經置身在臺階的盡頭，與宸景帝僅幾步之遙。

“原來如此，我記住了！”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眾人的心頭蒙上了一層迷霧，沒有人知道那笑意始終不減的女子到底明白了什么。

“自我出生，母親便烙下病根，父親陪著她四處尋醫問藥。從小便只有皇奶奶一個人陪在身邊，她老人家教了我很多，卻獨獨沒教我情愛為何物。如今，皇奶奶也已仙逝，寂寂宮廷我只是想找個人陪，可惜我不懂如何愛，也不懂如何博人愛，只以為世間萬物總逃不過交易二字，我給你一顆心，換你一顆心，若你還嫌不夠，那么再添上我認為值得的價碼，總會有讓你覺得可以易換的一天。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她也不見得比我好，只是偏偏就只有她才能入了你的心，而我，即便是傾其所有，也換不來半分垂憐……可是阿塵，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個怕痛的人，所以我不會允許任何人來傷我，所有讓我痛了的人，都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死！”

轉眼之間，她已從身邊的侍衛手里奪過了弓箭，彎弓搭箭只在一瞬間，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因為那箭矢分明是對準了宸景帝身邊的皇后的。只是，在她的箭還沒有射出的時候，一支羽箭已直直地插入了她的心房。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結局，這些曾經在大殿之上跪了她十五年的臣子，看著她嘴角蜿蜒出的血跡，看著地上點點滴落的殷紅，終于不約而同地齊齊跪下。夜色中，獨獨站立的三人，便顯得那么的突兀，那醒目刺眼的紅色最終刺傷的是誰的眼，已經無人知曉。

這是第一次，葉天靈終于看見了那個清雅淡漠的男子，瞬間蒼白的臉，笑意又不受控制地溢了出來。

“為什么？”只有蕭卿塵自己知道，剛剛那一箭不過是想要攔住她的箭的，可不曾預料的是，她那一箭根本就沒有射出，或許原本她就沒有射出的打算。一步一步靠近她的位置，突然看不懂她了，原本她就是那樣一個張揚的女子，在朝堂上她陰謀陽謀耍盡，得心應手。可在情愛上卻是白紙一張，只知道要或不要，不懂含蓄，不懂懷柔……有時候真的很想狠狠地挫了她的傲氣，毀了她的傲骨，然后…..

視野里，已經有些朦朧，模糊的身影一步一步地靠近，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腳步竟有些踉蹌，或許在他的心里總還是有些歉疚的吧。

“為什么？”

沒想到他竟然還執著在這一個問題上，“為什么？我說過讓我痛了的人，都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死！可是讓我最痛的人，就是我自己，所以……一樣絕不姑息！”

直到此刻，蕭卿塵才知道葉天靈是一個多么決絕狠戾的女子，只見她那早就染滿了鮮血的手，抓住箭尾，微微用力，整個箭稍便一齊沒入體內。最后一眼，葉天靈看到的是蕭卿塵陡然慌亂起來的身影，眼前逐漸彌漫起層層的陰影，直到什么也看不見，她積聚起最后的一絲氣力，對著這個在生命的盡頭，終于肯抱著她的男子說道：“阿塵，你說心若碎了，是不是就再也不會記得你？”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當葉天靈終于倒下的時候，人們還在茫然四顧，祈求著能夠在他人的眼里尋見答案，這真的不是做夢嗎？她不是天命皇女嗎？她不是麒麟托生拯救蒼生的嗎？她不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嗎？她不應該是長命百歲的嗎......怎么會就這么死了？

傳聞那一天，宸景帝抱著尸體在臺階上枯坐了一夜；傳聞第二天，宸景帝幾乎血洗了整個皇宮；可是又有傳聞，葉天靈為高人所救，并沒有香消玉殞；甚至還有傳聞，葉天靈并不是一廂情愿，蕭卿塵只是另有苦衷罷了！

然而傳聞終究只是傳聞，沒有人會傻到要去求證，只是在葉天靈身死的那一天，大玦西陲邊界的棲霞山上，卻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