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辦的幾位大爺大娘替武老辦了葬禮,萬金和武老雖沒有血緣關系,也沒辦理領養手續,可他和武家的關系大家都清楚,當然就順理成章的當了孝子賢孫,捧著骨灰回到家的游萬金,望著空落落的屋子和院子發呆,這才幾天啊,怎么樂呵呵的爺爺就不在了呢?難道自己真就像村人們說的,是災星?一個,一個,現在又一個,親人們啊!我最割舍不了的親人們啊!為什么?這都是為什么?萬金將臉貼在骨灰罐上,淚水肆意的流著,這一刻,他變得迷茫了,悲傷抽走了他的體力,也抽走了精神,以后怎么辦,他沒考慮,也沒有心情去考慮,只是緊緊的摟著爺爺的骨灰罐,緊緊地。。。
“劉阿婆,萬金現在就一個人了,要不要,你去給說說,現在只有你和他說的上話了!”盧老板滿臉堆笑的把一大包東西放在劉阿姨桌上。
“我還有臉去嗎?”劉阿姨的眼里含著淚,不知是心痛還是后悔,“盧老板,打住吧,這門親事就到此為止吧,好不好!”一只手輕輕從兜里拿出一張紙遞給盧老板,那是盧老板給她寫的合同。盧老板趕緊接過去,展開看了看,揣進兜里,好像又想說什么,可張張嘴,看見劉阿姨擺手叫他走,也就收了口,灰溜溜的走了。
“萬金啊,阿姨給你做了飯,吃點吧,老這樣不行,爺爺走了也不踏實!”劉阿姨看著失魂落魄的萬金,有一絲愧疚,更有一絲憐惜,萬金已經好幾天不吃不喝,摟著個骨灰壇子發呆,街坊們送的飯擺了一院子,萬金沒去動它們,劉阿姨收拾著院子搖頭,嘆氣。她不明白,這個孩子心里想什么,不餓嗎?都好幾天了,再這樣下去,又是一條命啊,怎么武哥和這個娃都是這樣,都讓她不明白,怎么好心為他們著想,他們又偏偏這么寧,寧可糟蹋自己,也不上道?這兩個人真是讓她不明白。
“萬金啊,人要活著才有希望,爺爺走了,可武老師還要靠你去找啊,你現在這個樣子,對得起爺爺嗎?對得起把你養大的婆婆嗎?吃點東西,來,吃了飯,跟我回學校,再有幾天就考試了,拉下的課也該補一補了!”萬金的班主任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勸著。
劉阿姨在一邊沒敢出聲,她知道,萬金是不會搭理她的,現在在他眼里,自己比空氣都不如。找老師,是她想到的唯一辦法了。
“老師!哇。。。!”幾天了,萬金終于出聲了,那壓抑的,悲傷的哭聲扯得人心酸。“哭吧,孩子,哭吧!”老師眼里噙著淚輕輕說著。
又是課間休息時間了,幾個圓桌評論員又開始神聊了,“大師兄怎么這么長時間不來了呢?”
順時針第二個:“還不知道呢?大師兄的爺爺死了,聽說是被盧曉璐的爸爸,就是那個超市肥老板,給氣死的。”
第三個:“盧曉璐也不知道怎么搞到的和大師兄的合照,我猜大概是把大師兄用安眠藥給弄睡了,然后再拍照。這他娘的,真下本啊!”
第四個:“本以為她沒什么心機,現在看啊,這胖妞的心比外表還丑惡!哼,這輩子,甭指望再有人要她!”
壓軸的:“她個肥牛現在不關咱的事,倒是大師兄,以后該怎么辦?唉!本來好好的,現在又成孤兒了,可憐啊,這以后可怎么辦?物質和精神上都空虛了,可怎么維持下去?要不咱們哥幾個組織個幫扶會?發起個愛心團體什么的?”
第一個:“我看行!”
第二個:“那要是傷了大師兄的自尊怎么辦?”
第三個:“說的也是,考慮周全點,聽說老師已經去找大師兄了!”
第四個:“咱們幾個,學習都不行,不如跟家里商量一下,讓大師兄給咱們補課,這樣就算多勞多得,大師兄不會沒面子啊!”
壓軸的:“你這個辦法好,說干就干,等大師兄來了,就這么辦了。”
“爸爸,我沒臉活了,現在整個學校的人都罵我不要臉,還有男生追著我吐口水,我怎么辦啊?”盧曉璐似哭似嚎的拉著盧老板叫。
“先在家呆幾天吧,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現在超市也受影響了,這好幾天了都沒人來買東西了,你行了,別在這嚎了,讓我清凈清凈吧,快去吧,找你媽去吧,快去吧,走吧!”盧老板厭惡的推開他的胖女兒,兩只手捧著腦袋朝著街上繼續發呆。
‘學校’這個光輝的詞,給過游萬金太多的鼓舞和夢想,那是他和婆婆走出大山的天路,現在又成了沿襲武老師夢想的暖床,還有爺爺‘不論多難都要好好念書’的囑咐,都讓萬金想起學校。是責任嗎?不是;是理想嗎?不是。是暖暖的親情,是離他而去的親人們,與他心靈交匯的地方。
班主任拉著萬金的手緩緩走進教室,幾十雙眼睛默默的注視著,一個,又一個,無聲的起立,慢慢的靠近,一雙又一雙溫暖的手伸出,交匯在萬金身上,溫暖傳遍萬金的四肢百骸,淚水無聲滑落。
學校減免了萬金的全部學雜費用,包括可以憑學生證免費就餐,免費在閱覽室借書,另一方面還給他申請了‘特困生補助’,學校現在成了萬金的第三個家,同學們嘻嘻哈哈的圍著他,哪怕是最得意,最不能分享的暗戀某某帥哥美女,都不會對萬金有所保留,但是!萬金似乎沒有笑過,自從爺爺死后,直到現在沒有笑過,只是埋頭看書,拼命的做習題,孩子們慢慢的小心起來,他們怕自己稍有不慎就傷了萬金,哪怕是細小的!萬金感受得到,他變得更敏感了,但不是自卑,而是從原來倔強的山里娃中脫出了,好似化蝶一般,在周圍溫暖的關懷下,脫蛹而出了,他囊括著學校的各種學業比賽最佳成績,默默的伸展著一點一點絢麗的翅膀,身邊的愛他的人都感覺著,欣賞著他絕不炫耀的美麗。一切似乎都很美好,萬金正在躍躍一試,翩然飛舞,但愿風和日麗,不要再讓這個可憐的孩子品味苦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