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車站，一絲清涼的空氣讓萬金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夜燈下晃動的人影和往來的車輛穿梭在各類吃食攤間，熱情的出租車司機和他打著招呼：“哥們！去哪兒？”萬金笑著擺手，穿過他們的歡迎隊列，心里不由升起自豪的感覺，他在想：我現在可以隨便點一個，那被點的，一定會像招待貴賓一樣，而且還會心存感激，想到這，不由微笑的更勤?？傻阶詈竽菐讉€司機竟毫無表情的給他讓路，同時還報以輕蔑的眼神，似乎是對他沒有選擇同伴的服務而感到義憤。萬金依舊禮貌的笑笑，走開了。車站廣場有幾個人，圍了一圈在踢毽子，望著花樣百出的架勢，萬金愣了愣，似乎又回到了大山中，自己站在遠處，望著踢毽的女同學。啊！好久以前了！不過，人們說話的口音完全不同了，是啊，我已經離開了故鄉啊！

一個中年女人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住宿嗎？便宜干凈！還有褥子！褥子懂嗎？褥子！”

萬金嚇了一跳，定睛看看她，確定是個人之后，才把一下摟緊的包放下來，吁了口氣，“大姐！嚇死我了，我，我”

那女人笑笑，“我常這樣，就是動作快，腳步輕，嚇著你很正常！嘔，我外號叫無影，真名叫吳英！哈哈，小兄弟是頭次來我們這吧，聽姐的，就住我那，包你滿意！”

萬金終于緩過勁來了，輕聲嘀咕了一聲“什么褥子，光板床？褥子錢另算？”

無影嘻嘻的笑，“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不貴，沒褥子的三十，二十也成，褥子五十！”

萬金吐吐舌頭“要七十？我看還是算了吧！”說完扭頭就走。

無影幾步追上來拉住萬金：“兄弟，不說了嗎，褥子不要，二十也成！年紀輕輕的別太稀罕錢，錢是花的，花完再賺嗎！你看這么晚了，再到處去找多麻煩，行了，行了，十五，到哪也沒這么便宜了，再不去，姐也沒辦法了！”萬金想想也對，人生地不熟的，晚上能去哪啊，十五塊也不貴，住下再說吧。

跟著無影繞了幾個圈進了一個胡同，一盞罩著‘旅館’字樣的燈箱有氣無力的亮著，萬金覺著有些不舒服，可也沒說什么，低矮的屋子里臟兮兮的，一張吱咯作響的桌子邊，坐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見他們進去，把眼睛從鏡子上沿探出來望了望，沙啞的說：“就一個?。俊?

無影沒好氣的回答：“嫌少，自己去，沒用的東西?！?

萬金清清嗓子，然后小心的問：“我的屋子在哪？沒有褥子的那種！”

男人干澀的笑了笑，不知是笑給無影聽，還是笑給萬金聽，隨手在桌上拿起一串鑰匙，在后面的墻上拉了一下，幾只燈在屋子拐角處亮起來，一條深邃的走廊向里面蜿蜒著，萬金心里不由一哆嗦，這人和地方怎么都這樣古古怪怪的，透著一股邪氣，就算從小在山里長大的萬金也是汗毛直豎，心里一個勁的敲小鼓，心底有個聲音不住的喊“快跑！鬧不好是盤絲洞，快跑！”

可男人似乎猜到了，邊向前走，邊說話：“沒辦法啊，地方小，又沒本錢，只好弄得這么慘兮兮的，靠著它給孩子弄個學雜費，不過你不用擔心，這里很安全，也算干凈，在整個縣城就再沒有這么便宜的了！好了，就這間吧，單間，有暖壺，洗腳盆，便盆，拖鞋，隨便吧，一會兒記得出來交個押金，登個記！”

萬金看看里面，真的還算干凈，單人床，花格子床單，綠色被子，哎？這不是有褥子？會不會要七十塊？萬金扭頭繞回門口，對著那男人說：“老板！不是說好給我十五塊的不帶褥子的房間嗎？現在這間有褥子怎么回事？”

男人尷尬的笑了笑“小兄弟，那就是沒褥子的，放心住吧，要不，你就先交十五塊，我給你開張收據好了，明天再告訴你褥子是什么，好不好！”

萬金的這一夜很漫長，輾轉反側始終也沒睡著，倒是清早迷糊了一會兒，睜眼看看窗外，日頭已經很高了，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洗了把臉，拎包出門了。男人笑嘻嘻的目送著他，末了，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