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開始的

在葉落時候

黃色覆蓋憂愁

是誰的

耳邊低語停留

歌聲失去方向

藍色的天

懂得

細數誰和誰的快樂

聽云為你唱歌

1

窗外，幾只不知名的鳥兒，正停在交錯的阡陌上，一樣的黑色，像是定格在水榭天空中的墨畫，白色晃悠悠在藍色的畫布上，展現出水鄉江南溫柔的美。

秋高氣爽。

良辰美景。

張小魚難得爬在鐵桌上，感覺冰涼冰涼的，好像一只水化作的手輕輕拂過面頰。

這些少男少女們，被老師拖堂后，在課間休息時間里發瘋般叫著，嚷著，以此宣泄青春過剩的精力，高二（3）班教室，充斥了刻意放大的笑聲，說話聲。

張小魚這里，反倒是一片難得的凈土。

最后一排并靠窗戶，是個容易被遺忘的角落。好學生都喜歡坐前幾排，那樣可以更多的和老師交流。壞學生則喜歡靠在墻邊，累了，便“咚”的一聲靠上去，然后在其他人的注視下伸個懶腰，砸吧砸吧嘴巴閉上眼，以此滿足那些關于青春空虛的虛榮。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整個體育場，磚紅色的塑膠跑道，那被人踩過永遠長不高的青綠的草地，籃球場上午后上演的激烈的球賽，這一切，都像極古老的雕塑，沉默地訴說歲月流逝。體育場周圍本來打算修看臺，卻不知什么原因停了下來，留下一地很高的雜草隨風晃動，陽光會變戲法般穿過雜草投下斑駁的影，然后影子拉長了爬過跑道，爬過草地，最后爬上了遠處高高的圍墻，整個世界就慢慢變得昏暗。一天的時光就這么過去了，呈現出有些乏味的規律。

張小魚就在這樣的日子里度過了自己的高一，然后升級，選擇理科，教室從一樓爬到了三樓，而這一切給張小魚的感覺正如冬天里爬上一座冰封的山，站得更高走得更遠就會看見更多的蕭瑟冰涼。

整個高一，張小魚沒有可以記住的人也沒有刻意要去記住的人。有時候張小魚看到有人在走廊走著，然后突然跳起來對另一個人說喂你不是某某嗎，最近過得怎么樣呢？然后另一個人笑著說啊啊原來是你，好久不見了，我們一起走吧時候，心里總會格外的羨慕，似乎那些人與生俱來就有了交際的能力，能夠在人群里自由穿梭，交到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朋友。而自己，連跟陌生人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張小魚曾經對唯一的一個好朋友說過讓她跟陌生人說話，她情愿被外星人抓走做實驗。然后那個女生就說好呀好呀，等小魚兒回來后就可以擁有超能力了，我們一起先把阿臭變小然后欺負它，最后在一起飛去大城市，比如什么BJ啊上海啊什么的再也不回來了。

記憶里唯一的朋友，是一個叫小洛的女孩，而阿臭是村子里的一條大狼狗。那個時候，兩個人甚至還不知道上海BJ在哪兒，后來小洛沒考上高中去了廣州打工，沒有再聯系。張小魚關于朋友的記憶就此終結。而其他的人只是，同學。而更多的是陌生人。如此刺人的字眼讓張小魚心里漲漲的有些難受！

每天早晨霧還沒散開的時候，張小魚會看到一個健壯的男生戴著耳機一圈圈跑過，男生每次跑過這里的時候，總會抬頭看看，張小魚會錯覺地以為男生有對自己微笑，極短的平頭反射著陽光。看不清臉，應該是一個很耐看男孩。而隨后張小魚就會輕笑著否定這個想法，或許只是別人無意識地抬頭，就像看一堵墻一棵樹一樣隨意沒有目的。應該是學校里的體育生吧。

張小魚蠻羨慕他們的，他們的青春可以任自己自由揮灑，在一圈一圈的奔跑中放飛年輕的光芒。不像自己天天想著什么自由落體圓周率，連說話也帶出了濃濃的公式味。作為風宇高中二年級的一個理科實驗班，整天埋頭在書海里的學生們連抬頭看一眼天空也會覺得時間被浪費了。當然，除了那些走后門進來的學生。

張小魚安靜的守著窗戶邊這個寧靜的世界。

坐這里的人，要么就是性格內向，喜靜。或者是孤獨的人，那他呢？會屬于哪一種？張小魚這么想著，扭過頭，一朵白云正偷偷從男生臉上溜過，再變戲法一樣，昏暗不清的臉，突然清晰起來，絨絨的臉龐上泛起淡淡的光。

張小魚輕輕拍著男生的胳膊：“喂，起來了，老師進班了。”然后如往常一樣，男生抬起頭，嘴角上揚，滿是慵懶的對張小魚一笑，又輕輕的趴回桌子上，桌子上的書總是對不上眼下要上的課。

張小魚會因此臉紅，低下頭準備上課的筆記，也以此掩蓋自己臉上的緋紅。男孩無所謂的笑，可以輕易扣動自己的心弦。葉小川，他會是傳言里那個無惡不作，讓人討厭的痞子無賴壞學生嗎？

老師綿綿的聲音帶著催眠作用讓葉小川疲倦起來，側過頭，斜斜的陽光從身邊女孩的馬尾辮里透過，有些晃眼。葉小川發現從頭到尾張小魚都會雙眼緊盯黑板，神情神圣而專注。陽光下，白皙的臉上透出一種淡淡的色澤。

，很害羞的的女孩，葉小川想。好像從頭到尾，她就說給自己同樣一句話：喂，起來了，老師進班了。

很喜歡納蘭的那一首詞：人生只若初見。好美，改變不了，不如從未相見，不相見，不思念。人生有太多人，太多事我們無法預料，正如葉小川會成為我同桌一樣。事實上，他并不像其他的同學傳得那樣，講他蠻橫無理，欺負同學，不尊敬老師。不過，這不等于說他就是個好學生。整整兩個星期，他從來沒有記過筆記，上課除了睡覺還是睡覺，好像很多老師都不管他了，原因是高一時他動手打過老師。

我要不要幫他呢？雖然他不睡覺時總是笑，很痞很無所謂的那種。可是我覺得他有顆悲傷，孤獨的心。那抹淡淡的悲哀，好像一滴濃黑浸入水里，層層擴散，直到全部融入黑夜。讓人看了不忍鼻酸。

這個男生，有怎樣的往事，有哪些夢靨般傷心的往事？

——張小魚

2

金黃色的風，呼呼吹過，為水榭這座水上小城帶來了難得一見的爽朗的天。可這份清爽，卻不屬于這些自愿的，或被迫為高考而咬牙堅持的少男少女，因為第一次月考馬上就要開始了。

高二（3）班深藍色的窗簾，被秋風噼里啪啦地吹起，將窗戶邊的空間充斥得嚴嚴實實。張小魚不停將窗簾收攏，然后“呼”的一下聲，收攏的窗簾散開，一層一層拂過，擋住張小魚的整個視線。

講臺上數學老師只顧著和前排的學生交流，連余光也沒看見張小魚舉起半天的手，仿佛整個班上，就只有那十幾個同學一樣。

葉小川站起身，將窗簾掛起來。這一次，數學老師看的清清楚楚，他快步走到葉小川旁邊厲聲問道：“誰叫你下座位的？”

無視數學老師殺人的目光，葉小川皺皺眉頭，拿起書將窗簾壓到下面。

數學老師可沒有想到有學生會無視自己，愣了一下，繼續說：“有事不知道舉手嗎？你懂不懂尊敬老師？”

葉小川坐下來，盯著數學老師，微揚起的嘴角，透出一股淡淡的輕視。

“我當然舉過手了，你自己沒看見而已。”

教室里四十八雙眼睛齊齊看向這里，這個容易被遺忘的角落，等著劇情的繼續發展。被沉重壓力壓得喘不過氣的學生，把身邊每一件無關學習的事當做一種樂趣。

突然被這么多的人看，張小魚感覺自己好像一只突然被抓出水面的魚，感覺全身燥熱起來，心跳在胸腔里鼓動，帶動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動，然后臉色逐漸變紅，仿佛數學老師惡狠狠盯著的是自己一樣，她低下頭，輕輕扯了扯葉小川的衣角。一個男生，一個男人，斗雞一樣緊盯對方，自然忽視了張小魚的小動作。

張小魚雙手縮進寬大的校服衣袖，絞弄著手指，低下頭就看見衣袖里的手指因用力而有些發白，就像缺氧而翻倒的魚腹，死氣沉沉。張小魚想翻開書隨意讀一段文字來緩解自己的不安緊張，卻發現那一個個黑色的小方塊很熟悉一瞬間又想不起怎么讀，緩緩流淌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蓋到書上，有些晃眼，使自己缺氧般眩暈。

“沒我的同意，你就不準這么做，這是規矩。”

數學老師大聲呵斥時，口水噴泉般涌向葉小川，葉小川有點反胃，稍稍的往后挪了挪：“尊敬的老師，恐怕我們這樣的人不會入你法眼吧。”葉小川的聲音懶洋洋的，仿佛只是和一個陌生人說著平凡的事。

班里幾個壞學生，吹起流氓口哨為兩人加油。

“葉小川，你敢頂撞老師，小心我馬上找班主任去。”第一排的班長站起來威脅說。

葉小川看著那個帶著眼鏡，瘦小的男生，冷冷的說道：“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閉嘴!”班長看了看兩人，攝于葉小川的惡名不再出聲，扭頭看向別處。

數學老師氣得臉色鐵青，又仿佛忌憚葉小川高一動手打過老師的惡行，只是用眼神狠瞪著他，手里的半截粉筆隨著呼吸上下抖動著。“葉小川……”

葉小川玩味地嘴角上揚，“我是。”

局面越發無法收拾，前排的人都轉過頭，臉上流露出厭惡，卻沒一個人愿意站起來勸說一句。這時，蘇雪站起來大聲問：“葉小川，你夠了沒？不要讓你的臭脾氣到處亂發。”

葉小川看了看蘇雪生氣板著的臉，竟突然安靜了下來。

“葉小川，果然名不虛傳呀”數學老師“哼”了一聲，走上講臺繼續上課。不過其他的幾個學生就倒霉了，被數學老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剛才的事情對不起。——張小魚。

葉小川將紙條揉成團，轉過頭看到女孩臉上依舊殘留著沒有完全褪去的紅，微微一笑，說：“我自己樂意，和你沒關系的。”

數學老師咳嗽幾聲，張小魚便緊張的坐正了身。葉小川無奈的笑笑，自覺忽視講臺上不滿的的目光，靜靜趴在桌子上。

呵呵，自己這樣看樣子是很壞啊，葉小川嘴角上揚，不知是得意，又或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