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華子回到家里，把買來的海鮮倒進盆里，用水泡上，就來到東屋和母親說話。

“媽，你猜，我在集上看見誰了？”

“看見誰了，我那知道。”母親操著濃重的兗州口音。

“王婉！她也看見我了，還一個勁兒的叫我呢。”

“你和她說話了？”

“沒有，我假裝沒聽見。怕她追過來，我就趕緊回來了。一路上我連頭都沒敢回。嗖嗖的就往家趕。”

“那是干啥。都是一個連隊的，又是老鄉(xiāng)。”

華子一撇嘴，“什么老鄉(xiāng)呀，還不夠丟人的。看她把小勝子坑的，要家沒家，要孩子沒孩子，多慘呀。”

“都過去了的事了，還記它干什么。”母親勸女兒。

“哼，看她干的那些丟人事，我都不愿說。”

“好了好了，為她生氣不值得。快做飯去吧，你弟弟要下班了。”

于是華子去廚房做飯去了。

興奮的王婉到了家里，把菜放進廚房，就想去小國家找華子，剛要鎖門，就聽見屋里的電話想起來，于是急忙竄進屋，接電話，是好朋友徐玲從BJ打來的，王婉一陣激動，說了幾句就要掛電話，“我不和你說了，剛才我在集上看見華子了，我喊她，她沒聽見，我得去看看她。”徐玲調(diào)侃道：“有了新朋友就不要老朋友呀，太忘恩負義了吧。臭美什么，人家那是假裝聽不見吧。你這個大喇叭我還不知道。去吧去吧，我也懶得理你了。”啪，先掛了電話。什么，假裝沒聽見，嗯，有這個可能。她還真回頭了，要是沒聽見回頭干什么。王婉放下電話，腦子了過起了集市上的一幕幕，難道真的不想見我？沒道理呀，我也沒得罪她，更沒有對不起她呀。這怎么可能呢。符勝金家和華子家是老鄉(xiāng)不假，應(yīng)該還是我和華子近呀，不管怎么說，我媽還幫過她呢，她不應(yīng)該不理我的。王婉坐在炕上，雙手摁在炕沿兒山，雙腳不停的來回晃著：她要是假裝聽不見，就是不想見我，我就是去了也沒意思呀。算了，還是不去了，她要是想見我，就不會馬上走，肯定能住個十天八天的，肯定有再見的機會。說不準我那天就碰見她了，或者那天她就過來找我了。再說小國也有我的電話。對，不去了，等等再說吧。做飯吧，兒子要回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婉的弟弟打電話過來，說是小國的媽媽病了，問姐姐要不要去看看，王婉想了想，畢竟是老鄉(xiāng)，又是從一個連隊出來的，看看長輩也是應(yīng)該的。她就和弟弟一起買了些水果來到了醫(yī)院。病房里劉大娘正打著吊瓶，閉著眼睛正在睡覺，女兒華子坐在母親的右側(cè)，背對著門。兩人進去后直奔病床，把東西放在床頭柜上，華子這才站起來，面無表情的招呼：“你們來了。”然后獨自坐下看著母親不再說話。王婉見狀有些不滿，但是礙于是在醫(yī)院不好發(fā)作，為劉大娘掖掖被子，說：“大娘怎么病了呢？是什么病？不礙事吧。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叫我。”她也不等華子回答，扭頭對身邊的弟弟說：“咱們走。”姐弟倆走出了病房。

四

溫州某區(qū)的一個小工廠里，這是一個加工洗衣粉的小工廠。小勝子和兩個工人，身穿統(tǒng)一的工作服正在攪拌原料。七月的BJ酷熱難耐，屋子里有沒有空調(diào)，雖然開著窗，但屋子矮小，三四個人外加堆積的原材料，非常擁擠悶熱，汗水順著臉頰直往下淌，不停地滴在攪拌的原材料上，一個工人喘著粗氣，“這他媽的天也太熱了，一絲風也沒有，哪怕下點雨也能涼快涼快呀。”小勝子低著頭一聲不響，但在心里發(fā)泄著：“誰說不是呢，這要在我們東北可沒這么熱，就是伏天，到這個點也就涼快了。”“哎，勝哥，你這光頭也出汗哪，不毛之地也不行啊！”哈哈哈??????幾個人同時笑起來。小勝子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直起腰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心里說：這倒霉的活兒，我哪兒干過呀，唉，真他媽的遭罪！

終于下班了，他們回到了住處，這是一間十九平米的地下室，除了三張床，就是一張小桌子了，上面放著三個人的牙缸，香皂盒，煙灰缸，就已經(jīng)是滿滿的了，床下除了臉盆就是一個紙箱子，里面裝著他們的歡喜衣服和幾盒廉價的香煙。他們每個人打了盆水，在院子里洗了洗，就去吃飯了，吃飯就在工作間外的走廊里，還是老三樣：米粥，饅頭，炒芹菜。小勝子實在是不想吃，可肚子不爭氣，咕嚕咕嚕直叫，只好坐下來慢條斯理的吃著，只覺得難以下咽，就用稀飯往下沖，“我他媽這是何苦，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離他媽的什么婚??????我哪次出車回來都他媽有好幾個菜在等著我，哪頓也沒缺了大魚大肉，這他媽的叫什么事呀，跟蹲監(jiān)獄有什么區(qū)別。早知道這樣，還他媽的不如??????”越想越覺得沒勁兒，捏著半個饅頭出去了。

在大街上，顧勝軍漫無目的的走著，就見前面是一家小酒館，就走了進去，要上兩個小菜，一瓶白酒，獨自自斟自酌起來。眼見著半瓶就下肚，頭就暈暈乎乎的了，又倒上了一杯，一揚脖就灌下去了，不由自主的趴在了桌子上，迷迷糊糊中就聽見有人說王婉，你也喝一點兒。顧勝軍結(jié)果話茬：“王婉你他媽的敢喝，老子就是不讓你喝。你個破鞋，破鞋。”旁邊桌的人一聽，還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罵我的老婆，沖過來，一把揪起顧勝軍，揮拳就打，顧勝軍像一灘爛泥被打在地上，頭上鮮血直流，嘴里還在嘟囔：“我他媽的，就，就罵你了，就，就罵你了。”一翻身呼呼的睡去。幾個人一看打了一個醉鬼，其中一個用腳踢踢，見沒動靜，一下子慌了神，女的說：“快走快走！”往桌上扔下錢，揚長而去。

店老板連忙走過來，用手在顧勝軍的鼻子上試了試，“有氣，喝醉了。”于是招呼一個男服務(wù)生，給他擦去臉上的血，用涼水洗了臉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好不容易才把他喚醒，叫了輛出租車把他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