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已經照到韓瑞的床上，明晃晃的，很舒服。

和陽光一同進來的，還有蒼月。此時他正坐在窗前的茶幾前椅子上給自己倒茶，他喝一口茶，就嘆一口氣。

韓瑞也嘆了一口氣。

蒼月扭過頭來，看著他“你嘆什么氣？”

“實在不好意思，我確實沒有叫客房服務。”

“我也不是服務生，也不是來提供客房服務的。”

“那你是來干什么的？”

“我只是來看看你的。”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看的，不過有的人偏偏覺得你很好看，簡直好看極了。”

“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我們的琳琳大小姐。”

“她怎么了。”

“她也沒有怎么了，只是人家早上剛好來看望你，又剛好被你氣走了而已。”

“她不該生氣。”

“她不該？”

“做人是不是都講究一種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

“好像是的。”

“別人怎么對你的你是不是該加倍奉還？”

“好像沒錯。”

“那就對了。”

“對什么？”

“她要來看我洗澡，我當然也要看她洗澡，這樣做有沒有錯？”

蒼月想了想，嘆了口氣“沒有錯，這樣錯一點錯都沒有。”

“那就好。”

“也不太好。”

“哪點不好。”

“至少有一點不好。”

“哦？”

“你把人家小姑娘氣走了，小姑娘雖然不能對你怎么樣，大小伙卻不太高興了。”

“大小伙？哪個大小伙？”

“還有哪個？最大的那個。”

“你說的是秦峰？”

“他夠不夠大？”

“簡直太大了。”

“大小伙要是想幫小姑娘出氣，你怕不怕？”

“他敢怎么辦？”

“他也不敢怎么辦，他只是敢趁你睡著的時候溜進你的房間里，把你的脖子擰斷了而已。”

“那我還真有點怕。”

“所以我就來了。”

“你是來保護我的？”

“恐怕是的。”

“那我豈不是應該感謝你。”

“必須的。”

“所以我一定要請你吃頓飯。”

“我一定恭敬不如從命。”

韓瑞站了起來，渾身上下摸了個遍，最后嘆了口氣“可惜我身上沒有錢，一個子兒都沒有。”

蒼月也嘆了口氣“那么只好我請你了。”

“那也是必須的。”

于是這一對活寶就手挽著手屁顛屁顛的吃飯去了。

礦上就像個江南小鎮，鎮上當然有飯店。

翠月樓就是這么一家飯店。飯店有三層，一樓是大堂，接接散客，二樓是上座，擺著十來張桌子，三樓就是雅座了。

朋友之間隨便搓一頓，當然不需要坐雅座，于是蒼月和韓瑞就來到了二樓，坐在了樓梯口的位子。

他們來的時候，二樓上已經做了七八桌，奇怪的是每桌都只坐了一個人，而每一個人都在悶頭吃東西。他們有的吃得狼吞虎咽，有的吃得細嚼慢咽，有的很粗獷，有的很秀氣。韓瑞只掃了一眼，就覺得這些人絕不簡單。

蒼月和韓瑞一落座，菜就上來了，顯然是一早就訂好的。

鹵豬肘子，香酥切雞，清蒸龍蝦，金鐘燉鴨，澳洲鯰魚……滿滿的擺了一桌。韓瑞看著這一桌子的菜，不禁嘆了口氣“哎，有你這樣的朋友實在不錯。”

“那你為什么還不吃？”

于是韓瑞就真的開始吃，大塊朵頤，他是真的餓了。蒼月看著韓瑞稍顯不雅的吃相，偶爾給他夾個菜，自己卻吃得很少。

等菜吃得差不多了，又端上來甜點和冰激凌，是巧克力奶油蛋糕和冰凍奶昔。最后還有水果幫助消化。這一頓飯實在很不錯，韓瑞也吃得很開心，他不能不開心。一個滿懷心事的人絕不會有這么好的胃口，一個有秘密的人更吃不下東西，他絕不能讓蒼月看得出他有什么秘密。所以他放開了吃，大吃特吃。就把這當成最后一頓的吃。

韓瑞終于吃飽了。他躺在椅子上，摸著高高隆起的肚子，發出滿足的呻吟聲。

蒼月端著茶杯，笑淫淫的看著韓瑞“這頓飯怎么樣？”

“好極了，再好也沒有了。”

蒼月笑得更開心“很高興你對最后的這頓飯感到滿意。”

韓瑞一驚“最后一頓？”

“最后一頓的意思就是這是你人生的最后一飯，吃完你就該上路了。”

“你什么意思。”

蒼月樂呵的把頭伸過來，輕聲的說“你信不信我在飯里下了毒？”

“是嗎？”韓瑞也把頭伸過來，輕聲的說。

“你不信？”

“信。”

“那你為什么還不怕？”

“我只是奇怪。”韓瑞聲音越來越輕“你要殺我為什么要大費周章，為什么不在房間里就把我干掉？”

蒼月一下子坐直的身子，冥思苦想狀“是啊，為什么？”

韓瑞把手放到嘴邊，在蒼月耳邊輕聲說“因為你沒有下毒，你在嚇我。”

蒼月大徹大悟的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韓瑞甚至還拍了拍蒼月的胸口“所以我絕不會死，這也絕不是我最后的一頓飯。”

蒼月嘆了口氣“這雖然不是你的最后一頓飯，卻是別人的最后一頓飯了。”

“誰？”

“這里的人，昨晚上那個奸細。”

“奸細？”

“我有沒有和你講過昨晚上一發現奸細，我就到你的房間看過。”

“你有。”

“其實不止你，最近幾個月來剛剛到礦上還沒有得到老板信任的人房間里都去了人。”

“你們有什么發現？”

“我們發現有些本來應該在房間里的人沒有在房間里。”

“而這些人當然就有嫌疑。這些人當然被你們集中在了這里。”

“沒錯。”

“所以這些人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那么這頓飯就是他們的最后一頓了。”

“正確極了。”

韓瑞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后對蒼月說“他們都沒有正當的理由？”

蒼月嘆了口氣“實在不巧，他們每個人的理由都正當極了，讓我們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

“所以你現在還不知道誰是奸細？”

蒼月又嘆了口氣“所以我們才請你來，你以前是刑警，在辨別嫌犯方面一定很有一套。”

韓瑞也嘆了口氣“恐怕沒錯。”

“那么你說他們誰是奸細？”

“誰都有可能。”

“你能不能找出來？”

“能！”

韓瑞當然知道這里的人都不是奸細，真正的奸細就是他自己，但是他必須這么說。他不僅要這么說，他還要找到這里的奸細，有理有據的找出來。

如果一個人處在他這樣的位置，面臨他這樣的問題，會怎么做？當然是趕緊找個替罪羊定罪擺脫嫌疑了。如果你這么想，你就錯了。

把沒有嫌疑的人說成有嫌疑，那么就證明這個刑警無能，礦上要這樣的人何用？

真正困難的，正是在沒有嫌疑的人身上找到嫌疑，這才是重點。好在我們國家的警察精于此道，要達到這個目的還不算太難。然而這些人中還是不能隨便指認，因為韓瑞明顯的感到這些人中混有礦上自己的人。他們不但要找出奸細，還要試探自己。如果他指認了一個礦上自己的人，那么就有包庇這個奸細的嫌疑，那么他的處境就變得危險了。你為什么要包庇那個奸細，你和他是不是同伙？

這是一道極難的選擇題，現在韓瑞已經開始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