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誅王君.劍奴
- 明史十二君
- 浮城
- 2832字
- 2011-02-18 20:25:06
詩曰:十年鎖心結(jié),無處笑春風。魂歸何所歸,一生為誰生。
說那葛千秋,地位雖不如門中三位堂主來得尊貴,卻是威望十足,勢力強大,殘笑門前任掌門程南風過世之后,他甚至一度成為呼聲最高的新任掌門繼承者。
然而人算畢竟不如天算,葛千秋怎么也想不到,程南風臨終之時居然會將畢生的功力以及“青玉指環(huán)”,全部傳給了一個名叫“雪怒”的名不見經(jīng)傳的黃毛丫頭,更任命雪怒的家奴——劍奴,成為一堂之主。
對此葛千秋自然一萬個不服氣,明里雖然沒有說什么,卻仗著資歷常常沖撞雪怒,在門中亦是我行我素,囂張至極。雪怒自然明白,葛千秋心中的那股怨氣,就像火山底部積壓著的熾熱的巖漿,隨著日復(fù)一日滾滾的沸騰,遲早遲晚,勢必會用一種極強的姿態(tài)爆發(fā)出來,吞噬著一切,焚毀著一切。
而三位堂主之中,除卻劍奴,夢破與云傷二人皆為殘笑門效力多年,原本同葛千秋也算交情匪淺,自從受程南風臨終委托輔佐雪怒之后,對待雪怒便再無二心,遂對葛千秋終日里的行為也越發(fā)不滿,逐漸便與他分道揚鑣,勢不兩立了起來。
此時在這三堂廳中,看著葛千秋一臉不疼不癢的表情,夢破頓時怒火中燒,她往葛千秋面前逼近了一步,暴躁道:“葛千秋,你太目中無人了,難不成掌門不在,你趁機想反了不成?你還沒回答我,你今日召集這些江湖中人于此,到底要做什么?”
葛千秋只是冷笑了一聲,似乎很不屑于回答這個問題,仰著腦袋優(yōu)哉游哉道:“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用不著向你交待吧!”
“你…”夢破被嗆得啞口無言,她恨恨的盯住了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一時卻窘得說不出話來。
“夢堂主,你怎么跑到了這里?”護院胡卓這當口趕了過來,一進門就強拉過夢破往外急匆匆的走著,“劍堂主和云堂主在到處找你呢,快跟我回去吧!”
夢破被胡卓半拉半扯的拽到了門外,仍有余氣尚未發(fā)泄,遂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略帶埋怨道:“胡卓,你干嘛這個時候出現(xiàn)?”
“他要是不出現(xiàn),你準備怎么收拾殘局呢?”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了過來,隨之走出了一個目光如鷹一般鋒利冷漠的男子,頭上環(huán)戴著一條墨黑色的發(fā)帶,如波浪般狂野的棕黃色長發(fā)在他的腦后隨意的散亂著,只在額前垂下了幾縷微偏的劉海。
“大哥!”夢破見到了來人,目中頓時放出了光彩,又聞胡卓在耳邊喋喋不休道:“夢堂主,幸好劍堂主吩咐我來替你解圍,否則葛千秋肯定會讓你出大丑的!”
夢破這個時候早已顧不上理會他了,兀自歡天喜地的跑到了劍奴的面前,可是剛一靠近,她的神情倏忽又黯然了下來,垂頭喪氣道:“大哥,我沒有查出葛千秋的陰謀!”
“我早就吩咐過,葛千秋之事你們都不要理會,他要干什么就隨他去,掌門自有分寸,為何要弄得如此僵持?”劍奴已然惱怒,目中微嗔,聲音也顯得冰冷生硬。
“我…”夢破諾諾囁嚅道,肩膀一抖一抖的,眼眶中也開始有水珠在打著轉(zhuǎn)轉(zhuǎn),似乎馬上就要流了出來。
劍奴見她這副模樣,也不忍心再加責備了,兀自短嘆了一聲,態(tài)度已不似方才那般粗暴,“咱們回去吧,沒出事就好!”他最后說道,明明是心疼,甜言蜜語的話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說起。
夢破“噗嗤——”破涕而笑,已是看穿了劍奴的心思,兀自歡喜的跑上了前去挽住了他的胳膊。
兩人相顧無言往回走著,盡管遇見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幸好今日還是一個不錯的天氣,快要入冬的晌午,陽光也沒有了以往的熾熱,反而增添了幾分平易近人的親切和溫暖,同天空之中朵朵繚繞的云彩彼此匯合,默契萬分。
地面上投射出了兩個略微有些走形的影子,此時正在緩緩向前移動著。
“大哥,繼任以來,雪掌門一直奔波于江湖之中,她到底在做什么啊?”夢破冷不防的問了一句,疑惑的看了劍奴一眼,豈料對方卻是毫無反應(yīng),只顧心事重重的垂頭往前走著。
她郁悶的從旁輕輕的推了推劍奴,復(fù)又小心的問道:“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劍奴驀然醒來,思路生生的被斷了去,倏爾眉頭又是糾結(jié)的厲害。
夢破的問話他自然是聽在耳中,只是如何作答才叫他著實犯了難。
“掌門只是想盡管熟悉殘笑門分散在全國的各大經(jīng)營,親力親為方能更加放心!”他草草敷衍道,只有自己清楚,這樣的回答并不是事實。
“是這樣嗎?”夢破半信半疑的自語道,但也沒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作為曾經(jīng)的文淵閣大學士仇縉家中奴仆,劍奴從小就追隨著仇縉唯一的女兒雪怒,不離不棄。無論她是初時的青澀女孩——仇雪霽,還是后來進入皇宮成為尊貴的雪妃娘娘,直至如今被迫離宮化名為雪怒身系一門之主,變化的都只是她一個人。
對劍奴而言,雪怒于他,如同天上的日月星辰,而自己只有借著她的光輝,才能尋得生命的光亮。她是主,他是奴,一生一世,絕無更改。
當初離開皇宮之時,仇家已然敗落,兩人只得四處流落,境況狼狽不堪。適逢某一日雪怒正在林中小憩,聞得飛鳥啼鳴,鶯語不斷,頓然想起擺出琴臺彈奏了一曲。恰巧程南風率隊從此地打馬而過,聽見如此宛若天籟之音的琴聲,絕妙中卻透著凄楚苦澀,他不由得心生憐惜,便將二人帶回了殘笑門,從此對待雪怒更如至寶一般小心翼翼的寵愛著。
憶起往事,劍奴不禁嗒然,可是卻不知自己是為何而傷感。他下意識的用力按住了自己略微有些生疼的左心房,試圖令它平靜下來。
從皇宮,到民間;從繁榮,到衰敗;從青澀,到滄桑。
回首過往,百轉(zhuǎn)千回,荒誕離奇,話盡蒼涼。
夢破猛然停下了腳步,冒冒失失的沖到前面擋住了劍奴的去路。
“大哥,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她仰起了頭,迎接著劍奴那道詫異的注視,一向強勢如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么傷感和悲涼。
劍奴只愣怔了一瞬,很快便從容的微笑著輕輕應(yīng)道:“當然可以!”
夢破仿佛下定決心似的沉了口氣,然而還是低下了頭。
“你很愛雪掌門,對嗎?”她的聲音小的幾乎只有自己聽得到。
劍奴沉默了下去,空氣里安靜的只剩下了兩人惆悵而又沉重的呼吸。良久,他慢慢的伸出了手,就像是在撫摸著一件最心愛的東西般憐愛的撫摸著夢破的長發(fā),輕柔緩慢,恐怕觸痛。
“夢妹,你不懂的,我不只愛她…”劍奴說得很平靜,如同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以至于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弄不明白,自己當時怎么會如此理智,能用那樣簡單的一句話,輕而易舉的表達了這一切。
“我是不懂,因為你從來沒有讓我和云傷走進過你們的世界。”夢破推開了他的手,近乎抓狂的喊了出來,“我不知道,你和掌門沒有來到殘笑門之前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事情,但是我知道,那些事情一定很悲傷,令你們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擺脫陰影。可是…可是你不明白我和云傷一直以來有多么遺憾,遺憾錯過了你的曾經(jīng),遺憾我沒有陪伴你走過那些日子。大哥,難道我們就要永遠這么錯過下去嗎?”
漸漸地,夢破已經(jīng)有些泣不成聲。
劍奴的眼角也有些濕潤了,他自嘲的笑了笑,卻終究沒有多說什么。
“大哥,如果你沒有聽懂我的話,那么我可以更加清楚的告訴你!”夢破擦干了眼淚,倔強的盯住了他的眼睛,用一種堅定的語氣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知道,我愛你,不比任何人少。”
“過去的事情是屬于過去的,即使錯過了也沒有什么遺憾!”劍奴漠然的繞開了面前的夢破,往前走了出去,只輕輕作別道:“我去后山走走…”
夢破的目光瞬間黯淡了下去,她兀自在原地佇立了許久,聽著劍奴的腳步聲越來越遙遠,終于僵硬的挪動著身子,朝著臥房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