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智嫌李士龍
- 左丞相和他的兒女們
- 春風化雨舞山河
- 5158字
- 2014-08-09 21:59:21
左府。
左公兄弟正騎馬從外面歸來,
家人在前面牽馬,后面還有幾個扛著一條野豬。
永正公子的馬上還帶著他的小公子,已快四歲,活活潑潑十分可愛。
突然,一個中年婦女領著一個衣著襤褸的少年闖到左公馬前攔住去路,手中牽著一張紙,跪倒在地大叫:“冤枉!”
左右家人喝道:“何人敢攔住老爺去路?”
尤氏哭喊:“左丞相救命!妾乃孫國英之妻尤氏!”
左公定睛一看,忙問:“夫人快快請起,原來你母子已回鄉,今為何事這般狼狽?”
尤氏道:“一言難盡!”
左公道:“快請孫夫人進去,有話里面細說。”
早有人報知夫人,夫人來到堂上,一看到尤氏這副落魄樣子,嘆了口氣,忙道:“孫夫人請坐。”
尤氏忙謙遜道:“小婦怎敢與夫人同坐?”
左公笑道:“豈有此理!尊夫在日,系我故交;后因附入權門,陷為逆黨而正法,我等無能為力。今夫人公子雖然落魄,世誼豈能不敘?且請入坐細談。”
尤氏告了座,哭道:“早知丞相如此寬洪大量,我母子回來便要來奔,求丞相成全小女婚事。然目今李家悔婚,小女被王家公子強買為妾入府,小婦人去王家告狀,被門口守衛攔阻,幸得丞相家二小姐讓人領小婦來找丞相相救。”
左公道:“孫兄還有一令媛,我等一向不知。只是禮乾那廝,安敢這般放肆暴戾!既有此事,尊嫂莫憂,我即作字與正芳,立將令媛請來!”
尤氏一聽,忙跪下謝恩。
夫人忙扶起尤氏,道:“孫夫人禮重了!”
尤氏道:“丞相海量,不計亡夫的不是,反而為小婦作主,真是感激不盡。”
左公笑道:“嫂夫人何必重提舊事?昔日尊夫設計害我,并非是他主意,且也沒奈何我。今日看嫂夫人如此凄涼,豈肯坐視?今后但請在寒家住下,朋友之妻如我嫂,不必言謝。”
左公便提筆寫了一行字,著家人速速送去王府。
家人領命而去。
左公看繼賢東張西望,不禁一笑,問:“賢侄還認識我嗎?”
繼賢搖了搖頭。
左公道:“忘懷了?我是你斜對門的鄉親,如何見了也不行禮?”
繼賢仍是搖了搖頭。
永正和維政等哈哈大笑。
左夫人笑道:“孫夫人之苦,也只為這公子太忠厚了些,所以一無所靠。”
尤氏道:“正是前生孽障,命里所招;若是個伶俐之人,此事就不用我自家出頭了。”
眾人嘆息一會。
這時,家人來報:“姑爺、小姐回來了!”
王禮乾來到堂上,看見尤氏在場,哼了一聲,便向岳父岳母行禮。
左公正待欲言,德貞攙玉仙上來了,只見玉仙傷痕滿面,衣衫處處染紅,尤氏一見心如刀割,抱住女兒放聲大哭!母女倆在堂上痛哭淋漓。
玉仙問:“母親為何在此?”
尤氏道:“我兒,虧得告知左年伯,方得母子重逢,你可上前拜謝!”
玉仙忙上前拜了。左公令人扶起,看著玉仙道:“不想老孫倒生得這般美貌女兒,與繼賢竟有天壤之別,若是互換一下,母子也不會受這么多苦楚!”
嘆息一會,復怒道:“王禮乾你可知罪!”
王禮乾行禮道:“小婿知罪。”
左公道:“德貞妮子看著禮乾打玉仙的嗎?”
德貞道:“孩兒先睡了,聽見吵鬧才起來,誰知相公已打孫小姐在地。”
左公罵道:“你這妮子,只是一個死人!我也不消責之,只是懊悔當初未把你許與孫繼賢了!”
眾人不禁失笑。
尤氏道:“丞相不須責備二小姐,若不是二小姐相救,吾兒已沒命了。”
左公道:“妮子哪敢說禮乾,她怕禮乾的皮鞭嗎!王禮乾,此事你認為如何處理?”
王禮乾道:“此事原本是小婿想學岳父捉弄奸佞之輩,孫國英曾勾結鄭國泰欲害岳父性命,我今用計嫌她女兒做小妾也不為過份!”
左公冷笑道:“你既要學我,如何學不到家?我生平捉弄奸惡,救度善良,不似你欺人孤寡,壓良為賤,此等行為乃禽獸畜生之事,實是你貪玉仙美貌,心生非議,現又借題發揮推塞罪責!你只會鞭打他人,殊不知他人痛苦!今日你只說出鞭了玉仙多少鞭,我僅以一半還你便了!”
嚇得王禮乾忙跪下道:“小婿知罪,望岳父饒恕!”
維政、永正也忙向左公求情:“禮乾一時意氣用事,只讓他向孫夫人、孫小姐賠不是罷了。”
夫人道:“禮乾快向孫夫人賠罪。”
王禮乾只得向尤氏深深一揖,尤氏慌忙還禮,被玉仙扯住。
王禮乾離去后,左公嘆道:“孫夫人,當年陶安少了府上三斗麥子,尊夫捉他童養媳王福姐至家欲占為妾,尊嫂不容,亦將王福姐鞭打成重傷,亦是玉仙這般模樣,今令媛遭劫,尊嫂猶如刀刺在心,想當年王福姐,陶安夫婦也是心疼如絞!唉,天道循環,造物弄人啊!”
尤氏慚愧道:“小婦昔日確是有些橫行,現在想來也是后悔。”
左公道:“從新改過便是。”
內室。
左公對夫人道:“可憐老孫死后,家業一跌不振,妻兒子女流落街頭!”
夫人道:“昔年孫國英暗藏毒藥,險害相公性命,不想今日反仇將恩報起來!”
左公笑道:“孫國英與我 %交,原無半點仇隙。皆因我等鄙其為人,每每冷淡,后又設計耍他,以至他因此懷恨。后到京師會試時,捉弄吾弟,又被我挫辱一番,從此十分畏我,不敢放肆。至于毒酒之事,乃鄭有權之計,非出老孫之意。又被我作樂取笑,并不曾得便宜。他今慘死,我但念昔日之情,何忍他妻兒流落?必須與他恢復家園,方才稱我心意。”
夫人笑道:“若要復他舊日,應該多少金銀?昔日老夫人遺言,相公應該記憶,不可把這家私蕩費。”
左公笑道:“我怎肯蕩費家資?自然有個算計!”
夫人問:“計將安出?”
左公道:“他女婿李士龍,家資巨富,尚勝我等一籌,可他悔賴婚姻,待我去耍他一耍,使他與孫夫人恢復家園便了。”
夫人道:“如何辦法?”
左公道:“你但看我行事便了。”
德貞笑道:“今日她們遇到救星,論起來不該謝我呢!”
左公道:“怎么?難道是不曾打死,虧你救得還魂?”
夫人笑道:“相公只是怒二妮子忠厚,殊不知此事全靠她指點尤氏,才來我家告狀的。”
左公笑道:“這等說是為父錯怪你了!”
德貞道:“爹爹眼中只有姐姐,孩兒只怪自己不爭氣。”
夫人道:“妮子別怕,有娘給你撐腰!”
左公笑道:“這妮子還怕呢!跟著儀貞妮子學會頂撞為父的了。”
德貞笑笑,告辭出去。
李府。
李士龍正與趙夢魁一起飲酒。
趙夢魁道:“李兄,小弟前來是有一事向李兄恭喜。”
李士龍道:“何喜之有?”
趙夢魁道:“左丞相有一女,原過繼與人家,因其家道中落,近日接回家中,欲找一門當戶對的人家,小弟便和妹夫永正說了賢兄,聽妹夫口氣,左丞相十分滿意,故特來向賢兄恭喜。”
李士龍喜道:“多承賢兄謬贊,小弟改日便請人去左府提親!小弟便是罄家聘求也愿!”
趙夢魁道:“賢兄喜攀高枝,小弟日后當嘮杯酒喝!”
李士龍笑道:“豈敢豈敢,小弟定當不忘賢兄的大媒!我聞得桓侍郎,王御史的兒子都是左門之婿。左家小姐無不才貌雙全,素常羨慕,今既還有小女,豈肯不去求親?干脆,今日便請趙兄為媒,去左府下聘如何?”
趙夢魁笑道:“賢兄太性急了,初三是個吉日,弟代賢兄去求親。”
李士龍忙一揖到地:“如是多謝賢兄了!”
左府。
玉仙小姐已出落得比前大不相同,與二貞在一起吟詩作繡,十分相投。左夫人看著三女,贊道:“玉仙確有羞花閉月之貌,與儀貞不相上下,如此美色,怎能做他人之妾?可笑禮乾真混帳!”
尤氏道:“丞相前日說將為小女說合李家婚姻,不知夫人認為是否有望?”
左夫人道:“嫂子放心,我家相公定會圓滿配就令媛與李士龍姻緣的。”
尤氏道:“有勞丞相與夫人牽掛,小婦人感激不盡。”
李府。
趙夢魁一下馬,便被家人迎了進去。
李士龍早已在堂上恭迎:“趙兄辛苦了!”
趙夢魁道:“恭喜賢兄,大事成矣!”
李士龍與趙夢魁在堂上分賓主坐下,獻茶畢,趙夢魁道:“小弟前去為兄求親,左年伯一言應諾。他道生性厭煩,兄要去求親時,不用花紅酒禮,只要干干凈凈折紫金一千兩,明珠一百顆。他也不用回聘禮儀,就此月完姻。”
李士龍一聽大喜,道:“我這家私,原打算千金為聘。他既不要繁文,更加省便,這就行了。”
趙夢魁道:“還有一說,這位左小姐自幼繼出,直至今歲方歸,雖然出閣,卻不舍遠離。不是對門,便是隔壁方好。爭奈李兄家在西門,不便朝夕來往;若要求親,須贖了對 %孫家的宅子,李兄搬來相就,方得朝夕相逢。”
李士龍笑道:“這有何難?我又無父母,便贖了那屋,得與左公朝夕盤桓,亦生平之幸也!但不知那屋要多少銀子去贖?”
趙夢魁道:“聞說當年宦估,只得千兩白銀。”
李士龍道:“一千銀子,甚么大事!我明日先去贖屋便了!煩兄回復左公,一一遵命而行。”
趙夢魁道:“小弟一定照復。”
李士龍高興道:“來人,上酒!”
家人高聲答應著。
左府。
左夫人對尤氏道:“嫂夫人,這半月以來,我家相公已代尊嫂經營,如今令婿已將孫兄故宅贖回,又送黃金一千,明珠一百,我亦使家人至各家代取贖田產。明珠百粒今請嫂子收去妝飾令媛。這一紙狀子乃我家相公親書,尊嫂可于十六日大喜之時,李公子在尊居宴客之際,闖進前廳,呼冤號泣,呈告于襄陽府座前。其時我家相公亦在坐,自然與嫂夫人公斷。即將令媛與他成親。”
尤氏朝左夫人福了一福,道:“丞相與夫人待我母子恩重如山,此恩此德何日能報!”
左夫人道:“嫂夫人言重了。我家相公說本應讓玉仙假充左家女嫁去,待成親之后再與說明,但恐士龍不肯死心,還言我等戲弄晚輩,不若此正大光明,讓他心服口服!”
玉仙上前叩謝左夫人道:“夫人待小女如此恩重,小女無以為報,在此拜謝!”
左夫人忙將玉仙扶起道:“玉仙今日既冒通左家女嫁出,我與相公也早將汝視為己出,不必多禮!”
孫家故宅,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來往賓客高車駟馬,喜炮連天。
李士龍滿臉春風地迎接貴賓,襄陽府大小官員都前來捧場。
左公被眾官推到上首坐了,眾官一齊拜見。
左公一揖道:“諸位大人客氣,今日小女大喜之日,下官看到士龍賢婿英偉雄俊心中大感寬慰。”
李士龍躬身道:“岳父過獎,小婿寒微之家高攀相府千金,實乃小婿三生之幸也!”
左公道:“花轎準備好了嗎?”
李士龍道:“一切準備就緒。”
左公道:“賢婿快去迎親罷!”
李士龍鞠躬致謝,正待離去,忽聽得堂外一片吆喝聲,有婦人大喊冤枉而來。
只見幾個差役匆匆上廳,上前稟告襄陽知府:“大人,有一中年貧婦,口稱告狀,我等再三勸她明天上衙門去告不聽,死活在門口呼冤!請大人定奪。”
知府道:“何來刁婦?沒看到今日乃李公子吉日,且本府又不在衙門?汝等將其趕開便了!”
左公道:“此婦既已尋至此,必有奇冤,公祖須喚來一問。”
知府忙躬身道:“下官遵命。”
轉身對差役道:“叫她進來!”
一會,尤氏手舉狀紙跪在知府面前,口稱:“大人明察!小婦孫尤氏,告女婿李士龍停妻再娶!請大人為民婦作主!”
左公瞟著李士龍,只見他嚇得臉色如土。
知府命接過狀紙,仔細看了,默默不作聲。
左公問:“婦人所告何事?“
知府道:“原來此婦乃叛黨孫國英之妻,所告的乃丞相之女婿李公子停妻再娶。”
說罷,將狀子奉上。
左公接過狀子看了,故意改色問李士龍道:“果有此事嗎?”
李士龍低頭道:“岳父容稟:小婿雖然自幼聘得孫氏,不料其父依從奸賊,淪為叛逆。李家世代忠良,豈能與叛逆聯姻?因而棄絕此親,任其女子再嫁。誰知她反來告我,望岳父大人及知府大人明察!”
知府不語,但偷看左公形色。
只見左公怒道:“李士龍!你言之差矣!大明律法規定:謀叛族誅者,其已字之女尚遣歸不殺,何況孫國英并非首逆,罪不誅族,那得因此而休棄其女?停妻再娶,李公子之罪名確立也!”
知府忙道:“丞相之言甚善,然今朝此事如何處置?”
左公道:“容易得很,公祖但公平決斷,士龍幼聘孫家女,猶幸吾女未過門,我怎與其爭論?奪人之婿?即今將左家名帖年庚,李家聘禮,各各歸還更正便了。”
此時李士龍已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其他官員及親友道:“如今花燭之禮既備,不如趁此良辰,就與孫小姐成親罷。”
左公道:“我為李公子所賺,外人都說左府嫁女,依我決斷,不如讓李公子將聘吾女之金珠轉送孫夫人為聘,使她改日詔辦妝奩,即今便與其女竟到寒家,李公子即以花燭彩轎迎娶而來。外人見了,豈不仍像我家嫁女一般?且孫國英本我舊日世代通家,其女即吾女,李公子即吾婿也!諸公以為如何?”
眾人一聽,齊起身行禮道:“丞相所決極是,此乃李士龍托丞相寬洪大量之福也!”
李士龍一聽,心花怒放,忙上前跪下拜道:“岳父如此包涵,士龍甘為半子承歡跪前!”
左公笑道:“賢婿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吉日良辰,切莫耽誤,快去迎娶新人罷!”
鼓樂大作,鞭炮轟天,花影燭搖滿堂紅。
左公與眾官員親友一齊詔酒。
酒酣,彩轎到,司禮大喊:新郎新娘拜堂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二人向左公及孫夫人行禮。
“夫妻雙拜,送入洞房。”
洞房內,紅燭彤彤,春意盈盈,玉仙坐在床沿上,李士龍輕輕挑起彩巾,隨著玉仙秀目輕啟,李士龍心醉如狂,他激動地蹲下來將玉仙擁進懷里,如醉如狂地叨念:“娘子貌若天仙,實乃小生三生之幸,可恨小生行事魯莽,讓娘子做了不少風霜,實乃小生之過也,小生在此賠禮謝罪!”
李士龍說著跪下去欲拜。
玉仙忙扶起他,鴦聲道:“相公不要太過自責,妾身之罪實乃由罪父所賜,怨不得相公,幸蒙左丞相恩賜,妾身得以與相公團圓,妾感丞相高義,相公亦不可忘也。”
李士龍道:“丞相當百官面認小生為婿,小生與娘子皆無父親,丞相即你我之父也!”
玉仙笑著頷了頷首,鳳目一撩,李士龍再也抑制不住,擁住妻子shangchuang。
床上一件件卸下衣物,帳內朦朧映出二人歡娛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