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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森然細柳營

大軍繼續起程,左維政送出十里殷殷惜別。

一路秋毫無犯,軍容嚴謹地行進著。

將近東昌,左帥令親兵持令箭進東昌府投遞。

親兵領命而去。

大軍繼續行進。

城門口,東昌府全府官員列隊躬身迎接左帥。

左帥令旗牌官傳令,就此扎營,不許進城擾民!

旗牌官領命而去。

眾官簇擁著左、王二公上馬,進宮朝見皇長子。

眾官行禮罷,皇長子拿著左帥的手說:“先生讓孤家想煞了!”

左帥躬身道:“微臣讓殿下蒙羞在外,實乃罪該萬死!”

皇長子笑道:“有先生在孤身邊,孤恢復大明江山有望矣!先生乃天賜寡人!”

左帥道:“目下軍糧不繼,可以山東、山西二省有錢糧,拔濟軍餉如何?”

皇子道:“依卿所奏。杜宏仁、趙圣治、左維政及休致御史黃持正等,此四臣皆因不附奸賊,故遭外遣,今可使此四人押解軍糧到此,即便隨駕回朝!”

左帥:“殿下英明!”

湖廣向京城的官路上,走著五家公子及家人隨從。

中午時分,大家在一伙鋪打尖。

前面的家人回來報告道:“啟稟公子,朝中已被鄭賊賊國,諸位大人皆不在京都,左公子一家已搬至東昌府去,王公子的父親與我家老爺一同出塞平番。如何走法請公子定決。”

左永正道:“諸位仁兄,我們雖鄉試皆已中魁,但朝中既被鄭賊操縱,我等也不宵去參加那個會試了,我們不如就此分手,趙兄杜兄去年伯住所,我與兩位妹夫奔東昌府去,若有光復大明宗室之時,再相聚于京城!”

趙杜二人皆曰:“左兄言之有理,我等在此別過,后會有期!”

左、桓、王皆行禮:“兩位保重!”

各自上馬催鞭而行。

不上日,三人到了東昌府,家人通報進去:

“老爺,公子與左公子、王公子來了!”

桓應征忙出來相迎,三位公子拜過應征。

桓應征道:“賢甥快去見過你母親!”

一子二婿忙進內室拜見桓氏,桓氏流著淚道:“楚卿賢侄,儀貞被鄭賊劫入宮中,未知生死,為娘日夜憂心不已!”

楚卿嚇得臉色慘白,永正道:“母親放心,大妹一向足智多謀,我等須眉皆不及,她自有自全之策的,只盼父親速平西番,早日回師平亂,救出大妹。”

桓氏:“你父親已統兵駐扎城外,你等速去大營拜見,請父親務必回家一看。”

三人遵命,飛馬出城,奔向大寨。

軍政司將三人領到中軍帳,但見帳中左右排列刀斧手,偏禆將佐分列兩邊,金盔鐵甲威儀無比,盔纓晃耀銀光閃閃。周圍密密麻麻地排著鹿角、刀槍劍戟,五色旌旗列列招展。

三人垂手低頭來到跟前拜伏在地。

“孩兒叩見父親。”

又起身叩見王正芳:“叩見年伯。”

左帥問:“爾等幾時來此?”

永正道:“今日早間方到,先向衙門拜見舅父及母親。不意大妹遭賊所劫,母親十分心痛,望父親回家安慰母親一二。”

左帥道:“我今皇事羈身,十萬大軍也扎于此,安得有工夫回家?”

三人不敢作聲。

王正芳道:“左兄,今日不過是操練兵馬,等候四位兄長解糧歸來,既然家中有事,還是先回去一趟以慰嫂心,此外由弟代勞便了。”

左帥道:“既如此,弟去去就回,有勞王兄了!”

左帥領十數員家將,與三娘驅馬而奔。

早有家人報上夫人:“老爺回來了!”

桓應征忙與妹妹相迎到府門,左維明下馬,與桓應征行禮道:“見過兄長了!”

桓應征笑道:“賢弟真乃漢之周亞夫也,心中只有國沒有家。”

左帥笑道:“兄長見笑了,現在鄭賊篡位,連國都沒了,小弟哪還敢顧家?”

三娘與左夫人手挽著手進了大廳。

一家人在堂上坐下,桓應征先告辭而去。

左帥道:“夫人受苦了。”

桓氏淚水刷刷而下,哽咽著:“儀貞被賊劫去已兩月有余,未知生死,妾身日夜寢食難安!

左帥道:“此事我已聽弟弟說起過。那瑤仙狂婦到家時,那十六名家將哪去了?憑他們的功夫,能以一擋十,那日瑤仙狂婦不過率百十來人,豈可破門而入?”

桓氏道:“休提起,這群奴才一個也不在家中,都到外邊飲酒去了,日落西山才回來!那時人已被劫走!”

左帥:“去年向我要去的那口寶劍可曾帶去?”

德貞道:“姊姊自得了那劍,便做一錦囊盛之,終日系于裙帶,時刻不離。如今家中亦不見那物,自然帶去了。”

左帥笑道:“夫人但放心,我途中聽得人傳說,老賊篡位后當晚便在昭陽院被刺,此必是儀貞所為,她常得三娘指點武功,雖不能殺敵,但是可以防身!”

桓氏道:“只怕未必,一個柔弱女子便是有劍,在奸賊面前怎敢殺人?且宮中傳聞刺客尚未被抓,也不一定便是儀貞所為!”

左帥微微一笑道:“夫人雖則為母,卻不能識得儀貞,此女胸襟非常人可比。只她索取那口寶劍在身,頃刻不離,豈出無心?這都是她的深意。也只為自己才貌,恐防惹事,故佩此劍以備非常。去歲園中三個妖精她都尚敢刺殺,何況鄭國泰那蠢物安能測之?自然是她行刺的了。只怕出門之時心中還怪你這個母親與瑤仙驟然反目,她必無計挽回,方用此等絕著。”

桓氏道:“這等說來,儀貞是不能見面的了。她若殺了老賊,賊子與她不共戴天,必將她置之極刑矣!”

左帥道:“決無此事。有權把她正法,萬目同睜,官民共見,安能秘密不知?此必有權見她容貌,不忍殺之,必然也要她為妃為后,所以隱其殺父之仇。”

桓氏道:“那倒無妨,她既殺了老賊,又有防身之功夫,有權要她也是一劍便了。”

左帥笑道:“此等事行了一次,有權豈不防備?儀貞隨有防身之功夫,但深宮之內固若金湯,一旦犯事是休想逃出,儀貞乃有智女子,安得為之?吾兒勢必不肯服從鄭賊的,但逼急了,也不排除自盡的可能,不過,被囚深宮的可能性最大,有權一時得不到她,但又不肯放她出來,唉,反正是比較令人棘手之事。”

此時桓應征已來,問道:“妹夫認為此事如何處置?”

左帥道:“有何辦法?此時要在京城,就去殺賊救人。若是儀貞死了,只落得個留名青史,若得保全名節仍活著,此去京城便可取回家中。但是,若是她委身于賊,休說你桓氏不要她為媳,我左家也不認她為女了,只能按叛犯家屬予以正法!唉,自古紅顏多薄命,儀貞太出眾,反不及德貞能平安自保!”

桓應征道:“想令愛終日坐在深閨,從未出過門,奸賊怎能知曉她容貌嬌美?”

左帥道:“楚卿曾在弟家住過半載,應該知道我左門閨門何等嚴謹,雖三尺之童亦不許入內,兩女連花園也只去過一次,還被小弟重責過,此事須等日后破了奸賊才知。”

桓應征嘆道:“但愿外甥女能平安歸來,了卻我兒姻緣,這些日他在家中已是六神無主,相思太苦!”

大家陪著嘆息一會。

左帥問兒子:“那十幾名家將在哪?”

永正:“都在外邊堂上。”

左帥離座來到堂上,正中坐了:“傳家將上堂!”

一十六名隨身家將分左右站在兩旁,守家的一十六名家將齊齊跪在丹樨邊。

左帥畫外音:今日斬此十六人之首方消我恨,但他們乃百選百煉,怎忍以兒女之故壞此有用之才?

沉思良久,左帥道:“當日讓你們十六人留在家中便是以防萬一,再三叮囑你們小心防衛。誰知我離家才三日,你等便放肆起來,大小姐被人劫去,你等還有何臉面來見我!”

家將齊叩首道:“老爺,小的們犯下這等彌天大罪任憑處罰!只因有位姓丁的人常來與小的們套近乎,那日竟強邀小的們去喝酒,誰知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

左帥道:“今日汝等本該斬首,姑憐爾等乃本帥千錘百煉之將,暫將汝頭寄在汝項上,但武將酗酒是罪不容赦的,來人,將他等十六人拖下去每人重責四十軍棍!以儆效尤!”

左帥進內堂對夫人道:“我還有軍務在身,不能久留,恐怕近日將出師討賊,我留三娘在家,率十六名家將護衛。”

桓氏道:“相公,女兒若還在,一定要設法把她救出送回來。”

左帥:“這不用你說。”

夫人相送至階下,又扯住他的袍袖說:“相公,妾還有一事相求,萬一儀貞被賊苦逼一時無奈從了他,不知相公何以處之,可還肯救她一命否?”

左帥笑道:“夫人何出此言?儀貞乃你腹中所生,你如何還不知女兒的心嗎?儀貞斷不會從賊的,只要沒有喪生,我包管還你女兒!”

夫人道:“相公說的是不從賊,妾身所慮的是從賊。”

左帥道:“真好笑,夫人何必問得如此啰嗦?她不認賊乃吾之愛女,她若認賊吾不認女!朝廷自有王法在,只好付有司論處了!”

夫人聽了眼淚雙流:“可憐我兒遭此奇劫!是生亦難,是死亦苦!”

左帥笑道:“夫人真是太憂心,我相信自己的女兒,身在,必不受辱,受辱,身聲俱榮!”

三娘也上前安慰夫人,攙著她與左帥告別,左帥別了二位夫人,帶了來時家將催馬疾馳,絕塵而去。

左維政率兵上押了糧草來到東昌府城外邊,左維政騎在大白馬上,隊伍行過一吊橋時,看見橋墩下坐著兩個和尚,正在那里交頭接耳。定睛一看。

畫外音:這兩個僧人好生面善!卻像是刁氏夫妻一般,難道這兩個奸漢竟做了和尚不成?

突然那和尚抬起頭來,看見維政,面色慘白,慌慌張張爬起來便回頭欲走。

維政喝道:“拿下那兩個和尚!”

左右應聲而出,趕上幾步將二人拿住,二人戰戰兢兢地被押到維政面前,叩頭道:“軍爺,我等乃佛門弟子,不知犯何法而被擒?”

維政回頭對家人道:“你們看這兩人可象刁氏夫妻?”

家人道:“這個胡翁沒了胡須,但舉止言談都和逃離的那個胡翁一樣,而刁氏僅僅是把耳環取了,老爺看,這耳朵上還有個穿眼在此,分明是個女的。”

維政喝道:“汝等何方男女僧?為何見了本府心慌欲逃?”

兩人渾身發抖,叩頭道:“小小小僧那游方和尚,因見官軍來,故此回避。”

維政道:“汝等叫什么名字?”

兩人道:“我張三他李四。”

維政笑道:“真是滿口柴胡,哪有和尚的法名叫張三李四的?你這兩個奴才分明是胡翁與刁氏!今日見面,也是你二人的死期來臨!”

胡翁爭便道:“小僧實是出家人,哪曉得什么胡翁刁氏?”

家人道:“啟上老爺,那胡翁左肩上有個大黑痣,一看便知。”

左維政道:“剝了他的上衣!”

左右剝了他的衣衫,果然肩臂上有一顆豌豆大的黑痣。

維政一見,喝道:“大膽奸奴!小姐被拐到何方了!速速招來,否則大刑侍侯!”

胡翁道:“秀貞小姐被新皇帝立了皇后,紅云也已作了貴人。”

維政:“先帶回大寨再說。”

左右將二人捆起來,推上糧車繼續前行。

大寨帳中,左維政向兄長交割完糧草。

左帥道:“賢弟辛苦了,先去后帳休息吧。”

左維政道:“兄長,拐賣秀貞的刁氏夫妻被弟在途中碰上,現捉來到此,候兄定決。”

左帥道:“他們招供沒有?”

維政:“奸奴招供,秀貞現已立為偽皇后,紅云也做了偽貴人!”

左帥道:“不必押上來,將二奸奴以家法處理便了。”

維政:“是!”

維政下帳,對家人說:“將這兩個奸奴處以家法,拖到外面去斬了!”

刁氏夫婦嚇得連呼:“饒命!”

維政聽也不聽,揮揮手,左右家人將渾身發軟的二人拖了大寨外邊,咔嚓兩刀,鮮血直噴而出!

黃持正并杜宏仁、趙圣治皆解糧來東昌府外大寨中,左維明拿四人偕弟同進東昌府拜見皇子。

皇子待眾人參拜后道:“六位愛卿,朕能否復國全靠卿等發奮,望愛卿不負朕望,朕亦不負眾卿!”

六人齊叩首道:“殿下放心,臣等粉身碎骨難報君恩,誓當恢復我大明天下!”

皇子道:“左愛卿,先生以為何時發兵最宜?”

左帥道:“臣以為立即發兵進京,現鄭賊尚未降伏十三省督撫,殿下發文十三省,聲討鄭賊,發兵勤王,到時一舉殲滅鄭賊可成矣!”

皇子道:“一切憑先生之意而行!”

左帥傳令:“傳示三軍,即日出發!”

十萬雄師浩浩蕩蕩開赴京師,一路秋毫無犯,所過州縣皆出門迎接。很快,京城遙遙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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