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過牟次，十幾個人一齊哈哈大笑。乞丁羞得跑過去一把抓住成克的衣裳，用小腳朝他的腿上踹了兩腳。

“好了，別鬧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牟次一說話，集體安靜下來，他對乞丁說，“丁兒，你沒事就跟著我們吧。對了，你二哥呢？”

“他還在頻陽，叫我先回去。”

“他那邊沒出什么事吧？”

乞丁張了張嘴，忽又搖搖頭，說：“沒事。牟次叔叔，你們殺了他不要緊吧？”

牟次冷笑：“這就是背叛的下場。如今我們齊墨四分五裂，力量渙散，要再像以前那樣發號施令怕是比登天還難了。”他嘆口氣，又說，“主上一心想重振齊國威風，可整個齊廷小人當道，大王也難以有所作為，而主上身邊也只有你大哥一人有精明頭腦，有事尚可依托，其他的，包括我們這些只知道以武力行事的人都只能盡些微薄之力。這世道，難啊，難啊。”

乞丁走到他身邊，安慰道：“牟次叔叔，你別這么悲觀嘛，凡事都會有好有壞，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時候，說不定會有轉機呢。我們齊國以前多厲害啊，所以我們應該有信心，你說對不對？”

牟次摸摸她的腦袋，笑說：“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那么快樂，那么可愛。”

乞丁笑了兩聲，說：“因為你們都對我好呀，我當然快樂了。牟次叔叔，接下來我們往哪兒去啊？”

“不知道，邊走邊看吧。”

一個月后，他們來到曲沃。

“旦儂、斯青、丁兒，你們到城南；約田、成克、戶義，你們到城北；元章、長七、木水，你們到城西；蓋迭、片淇、垂贊，你們到城東；兌然、孟黽和我守城中。主上剛剛傳來消息，遂凈已和羅森有所聯絡，意在暗殺主上肆奪齊墨巨子令，歸屬于秦墨之下。現下，遂凈與他從人正在曲沃候援。從今天開始我們分頭五處，將他們甕中捉鱉捉回去給主上發落。”

進入曲沃第三天，牟次收到齊墨巨子田丹著線人送來的竹筒，竹筒里是一份文牒。看完文牒，他當即招來手下十幾墨門弟子分派任務。

眾人一聽遂凈之名，便已心下了然，這是齊墨門派里力量較強，跟隨從人也較多的一支，正因力強人多，他便不服田丹之巨子權令，處心積慮欲將其奪手，統掌一門之眾。

“牟次，”旦儂插道，“遂凈一行少也有百來人，我們三人一組若是遇上恐怕也難以抵擋。不如我們當中抽出兩人去求援，留在曲沃的人就盡量拖住遂凈他們的步伐，你看怎樣？”

牟次沉眉點頭，“這是個兩全之計。那這樣，約田這組戶義直線回入齊國，在就近地點招集墨派弟子兼程趕來，另外我這組兌然在秦國內這附近城池尋找我派門人，有一個就來一個，重點是快。明白了嗎？”

一切就緒，各組分頭出發。乞丁跟著旦儂，斯青兩人到城南一區尋了一個不起眼的客館住下。這日，他們三個從客館里出來，還是早晨微曦時候，北街一派清寂，鋪門未開，市攤未擺，路面泥土沙塵輕掠，零星的屋墻角邊稀稀落落冒著些尖尖的小野花頭，前后一搖一擺，煞是有趣。

乞丁跑去摘了顆蒲公英草下來捧在手里，奔回到旦儂身前，說：“旦儂哥，你看這是什么草啊，毛茸茸的真好玩。”

斯青搶著回答：“這我知道。”

兩個人同時轉頭看他。

斯青臉倏地紅了。

“這……這個叫蒲公英。”

旦儂接過手來一吹，柔軟的穗蕊像棉花團一樣飄走了。

“那你知不知道它為什么叫蒲公英呢？”旦儂笑瞇瞇地看著斯青。

“為什么？”乞丁和斯青一起問。

“傳說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公英的小姐不幸染上了乳癰，被家人誤解后她絕跳河，被一個老漁翁救起，并用一種開黃花的藥草醫好了病癥，為了報答老人的救命之恩，公英便拜老人為義父，并隨老人姓改名為‘蒲公英’，后來這種會開黃花的草就叫‘蒲公英’了。”

“乳癰是什么東西？”斯青問。

乞丁刷地紅了整張臉，旦儂咳了兩聲，笑道：“以后你就會知道了，現在，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問。”他拍拍他的肩，留著兩個對面無言，紅臉相看的小孩子笑哈哈地走掉了。

斯青立刻邁腿趕上，說：“旦儂哥，今天我們就分頭找吧，三個人惹人注意，又容易疏忽。還是一人尋一條街，效率也高。”

旦儂回頭問乞丁：“乞丁，你說呢？”

乞丁說：“好啊，那就分開找。”



尤風沿著剛才看到乞丁的方向追去，正午時間，城中人流量較大，川流不息的車馬人牛在街心晃晃悠悠。尤風側著身子一個一個地往前擠，忽然道邊一車攤不知怎么回事猛地翻轉著向她砸過來。她手疾眼快，往旁邊一躲，那車頭便“轟隆”整個地翻在地上，碎瑣細物滾得七零八落。

“你瞎了眼……”尤風剛想破口罵，乍然瞧見攤販老頭愁眉苦臉哀求著一個年輕后生。年輕后生長了一張很酷的臉，皮膚大概是被太陽曬的，非常誘人地呈現出光澤的古銅色，鼻梁高高地挺在上面，牙齒很白很堅硬。

依照按考古學上的化石探測來推究，這年輕后生大約二十上下，干的是體力活，而且常常是跑外工的，練就了一身的硬朗骨骼和肌肉。這可正對了尤風的味口，帶了一股十足的野性，像頭雄獅，矯捷威猛。

尤風走過去，打斷了年輕后世劈頭蓋臉的斥罵，說道：“怎么了怎么了？人家一個老大爺，你吼什么，有話好好說不行？”尤風瞪起了眼睛，就討厭看到年輕人不尊重老人，尤其是上了年紀還要自力更生的老人。不扶一把也就算了，還要狗眼看人低，把人踩在腳底下。實在太不像話。

“你滾開，沒你的事！”年輕后生一把推開尤風，尤風往后退一步正絆到車子一邊，身子一個不穩跌坐在車板底上。

真渾，自己要真是個男的，還能這么丟人嗎？尤風氣渾渾地站起來，氣那人，也氣自己，便順手操起地上一根摔斷的棍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棍子就揮過去，打到那人后肩骨上。那人將手對著她乍一抬，就暈暈乎乎地就倒了下去。

尤風氣哼哼地丟掉棍子，說：“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棍子硬。別以為自己長得酷，我就舍不得打你，獅子也有變禿頭的時候。”罵完暢快了以后，她轉而對攤販老頭說，“大爺，您沒事吧，剛才這是怎么了？他干嗎又是摔東西又是罵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