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童墨很早就出現(xiàn)在女生宿舍樓下。他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跟小茶說上幾句話，那怕只是一聲喂。十月的早晨，冷空氣直竄，寒氣從樹葉上的露珠里溢出來，天空是一片慘白。童墨只穿了一件毛衣，很薄針孔機編織而成，還透著風，仍然是棕色。他站在一棵櫻花樹下冷的渾身發(fā)抖，雙手抱著胳膊上下不停搓動。看著不斷從女生宿舍里走出來的女生，他很期待下一個走下樓梯的人就是小茶，在他的想像里他還微笑著和他打招呼。

十點過八分，小茶才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手里提著她的米色登山包，頭發(fā)已經變成齊耳的短發(fā)。童墨看到她先是吃了一驚，不明白她什么時候剪了頭發(fā)，心里莫明的慌張，見到她迎面走來急忙躲在櫻花樹后面。直到看著她走向那條通往圖書館的青石板小路，他才尾隨其后跟她保持十米的距離。

童墨在身后看著她短發(fā)的背影，發(fā)現(xiàn)她有很小孩子的一面，喜歡采摘青石板小道兩旁的綠貞樹葉，彎下腰抓一把，臉上有著很透明的笑容，嘴角輕輕一撇。特別是她吹落樹葉時的表情，鼓足一口氣，對著手心里的葉子用力一吹，葉子飄浮在空中打個旋落在青石板小路上。她的神情里時常出現(xiàn)一驚一乍的表情。童墨開始認為她真不是美女，除了皮膚白一點以外。身材一般，個頭不高，似乎從來不刻意裝扮，更沒見她穿過幾件時尚的衣服，也不裝高跟鞋，從不戴任何首飾發(fā)夾。

童墨經常陷進這種觀察里迷失了方向，當他醒過來看一眼四周的環(huán)境，才猛然清醒過來。天，教務處。他看著小茶走進那棟寫著辦公樓三個字的紅色大樓，只能站在一堵掛滿了綠色迎春花藤的圍墻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后面。

天空很白，像小茶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白成感冒的一種。童墨信步走在辦公樓外面的石階上，時不時抬起頭看看七樓的玻璃，它緊閉著，連風也隔絕在外。

半個小時以后，小茶從里面走出來，一臉平靜。童墨把臉埋進迎春花藤里，用余光看著她走下臺階朝女生宿舍方向走去。

他又跟著她，心里涌起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仿佛一件他很早就知道的事情在今天已經成為不爭的事實，他努力去想?yún)s怎么也想不起來。他心里很焦急，小跑了幾步跟小茶的距離縮短了些。她在他第一次看見她的那棵櫻花樹下面坐了下來，放下黑色背包，從里面拿出一份折疊過的文件認識看起來。童墨想知道她手里的那份文件上面寫著什么內容，他看了看四周的環(huán)境，打定主意從假山后面繞到那棵櫻花樹后面，那里有一棵法國梧桐樹。他貓手貓腳爬上那棵梧桐樹，小心翼翼坐在一根粗壯的樹桿上，把頭壓下去，正好能看到小茶的后腦勺。

文件上的字太小了，隔這么遠肉眼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黑麻麻的一片。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小茶把文件塞進背包里，童墨伸長了肚子剛好看到她的背包里放著一包開封過的衛(wèi)生巾，包裝是藍色的。她突然轉過頭看了看那棵櫻花樹，嘴角一撇微微笑起來，眼睛很明亮。童墨吃了一驚，急忙把自己隱在幾片梧桐樹葉里不敢動，還閉上了眼睛，手都不聽使喚的抖起來。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背包里的那包開封過的藍色包裝的衛(wèi)生巾，心里產生一種說不清楚的情緒，淡淡的喜悅，淡淡的羞愧，還有一點不應該有的遐想。

他有想過一個女生，她怎么用衛(wèi)生巾。有一段時間，他和室友們討論過它。它是他們失眠以后睡在床上夜深無人時的消遣，幾個玩的挺鐵的哥們，無話不說，他們還聚在一起在百度里搜索。在百度一欄里打上衛(wèi)生巾三個字，無數(shù)個有關衛(wèi)生巾的網頁彈出來，他們隨便找了一個網頁點進去。百度也沒有給出女生是怎么用衛(wèi)生巾的，點出的網站很多都是關于衛(wèi)生巾的牌子。七度空間、護舒寶、ABC等很多牌子，他都知道也認識。他認得小茶背包里的那包藍色衛(wèi)生巾是護舒寶的牌子，他暗自笑了笑，最起碼知道她喜歡用什么牌子的衛(wèi)生巾了，也許有一天還能幫她買回。

睜開眼睛，樹下已經沒有小茶的身影了。他心里一慌，一時忘了自己正坐在樹上，腳下煩亂一踩，就像斷線的風箏從樹上掉下來。一聲慘叫聲響起在十月中旬的某個午后。

童墨從樹上掉下來以后也沒覺得疼，從草地上爬起來又朝著通往女生宿舍的那條青石板小道追去。跑過假山，跑過那片梧桐樹，跑過女生宿舍前的那棵櫻花樹，終于在女生宿舍門口追上了小茶。他松了一口氣跟在小茶身后慢慢走著，跟她走上女生宿舍，很多女生從樓上下來看到他總會投給他幾許疑惑的眼神，他全不理會。她走上二樓，捌個彎又走上三樓，細碎的短發(fā)在轉彎的瞬間被一股風吹起來。童墨看到她的右眼角有一顆很圓的淚痣。

他站在六樓樓梯的捌角處看著她走進608宿舍，也不敢再走過去，突然就像抽空了氣的皮球一點力氣也無，靠在樓梯欄桿上喘氣。童墨不敢相信自己也會做這樣的事情，一連幾天跟著某個女生，像個變態(tài)的偷窺狂想知道她的一切。

樓道里響起腳步聲，童墨直起腰，背轉過身趴在欄桿上，心里怦怦跳著。腳步聲從六樓樓道里由遠及近，有個人從他身邊走過，走下樓梯朝五樓走去。他偏過頭就看到小茶端著一個藍色臉盆的背影，她的側臉一點表情也無，像一面平靜的湖水。

他站在樓梯上等了一會兒，預感她馬上就會上來。過了差不多五分鐘，小茶端一盆熱水從五樓捌角處走上來，走過他身邊，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臉上仍然一絲表情也無。他在小茶不經易的一瞟中如坐云端，心輕輕抖了一下。在小茶從樓道上走來走去第五回的時候，他終于鼓起勇氣跟在她身后走到608宿舍門口。

他只是靠著墻壁站著，看著她打開門走進去關上門。

透過半掩的玻璃，他看到她彎著腰在整理床上的一堆書籍，床頭上放著已經打包好的的皮箱，被子也折疊好用透明包裝袋裝著。童墨突然想起幾天前在櫻花樹下看到她的情景，難道？他感到心里有一種特別難受的感覺指使他推開擋在面前的那扇鐵門。

陳小茶，你真的休學了？童墨把門怦的一聲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