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殿

佩環才將煎好的藥擱下，殿外就來傳膳。啟門迎接，原是周淮親自領了一批院子家，送寒食來了。

“不吃不吃！”丁含玉坐在正堂內，隔著外廷便厲聲怒叱：“餐餐吃寒食，是想弄死我么？”

周淮可是官家跟前的紅人啊！佩環忙不迭地掩上半側門扉，陪著笑臉道：“何事竟有勞周大官親自送來，真真是蓬蓽生輝了。”

不知是否叫丁含玉給惹了不快，周淮的面色的確不甚好看。瞥了內廷一眼，遂不冷不熱吐了句不妨。

“我家娘娘近來害喜得厲害，脾性難免焦躁些，周大官切莫往心里去。”佩環一面替自家主子打圓場，轉手掏出顆鳥蛋大的珍珠，遞與周淮：“這小玩意兒就贈與大官買茶吃。”

自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哼，周淮將面前的手一擋。只令院子家擱下盛著寒食的盦籠，便空著手離開了。

話說，丁含玉方將一盞黑漆漆的湯藥入腹，苦得她捏著鼻尖咋舌，便隨手從盦籠內取了塊乳酪塞入口中……

文德殿

文德殿內頭一遭來了這么多女眷。主、次座上頭依次坐著趙禎和劉娥，郭映凰同王宓則是立于階下，靜待陛對。倒是“受害者”丁含玉遲遲不見上殿。

覬一眼那空落落的交椅，郭映凰心里的大石稍稍下落了一些——看來，肥魚即將上餌了……

“朕十分期冀皇后許諾的驚喜。”趙禎似笑非笑，朝郭映凰一揮手，示意二人開始陛對。

郭映凰向座上人兒欠個身，側首望向王宓，詢問道：“斛國夫人入宮以來，可曾沐浴凈身？”

貿貿然被問及隱私，私心以為郭映凰蓄意折辱她。王宓即羞且惱，咬著嬌艷的唇瓣道：“沐浴自然是要的。妾身不明白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夫人莫要誤會。”郭映凰淺笑：“本位只是好奇。倘若那盆石榴預先已被下了毒，何以先一步中毒的夫人，癥狀較之丁賢妃要輕得許多？”

“不錯。天南星汁液遇水則化，當是會蔓延的。”趙禎應允道，神情并無半點訝異，像是早已參透。

身側的劉娥始終不發一語，低頭托著茶盞，青釉杯盞內的茶水，反稱得她臉色晦暗。

“這……”王宓巴掌點兒的臉蛋開始泛白，囁嚅道：“興許只是體質不同罷了。”

“原來如此。”郭映凰眼明手快，一把托起王宓的手腕，道：“夫人的蜜玉鐲子實在罕見，可惜與你這身衣裳不甚匹配。”

“此物是妾身入宮隔日，叔母……太后娘娘所贈，妾身自然片刻不離身。”王宓被郭映凰東一棒西一棍，唬得一呆一愣。

“是為雙手未曾痊愈，鐲子無法卸下罷！”郭映凰將她的袖口挽起寸許——但見那雙手兒已較之日前治愈不少，卻仍是浮腫的，與方入宮那會子的嬌嫩更是不能相提并論。

王宓身子骨一顫，縮回手，怨道：“便是如此，又有何不對？”正是因著鐲子罕見，又與她名里的“宓”字同音，太后才將此物贈與她。

“事已至此，你就認了罷！”開口的竟是劉娥，手中的盞托重重擱在幾上，在一片死寂的大殿內，響亮猶如驚堂木：“否則，連予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