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禮節就免了。”青年扶了一把領將，望著郭映凰一行的方向，面帶微笑：“我家主子養病歸來，只想圖個清凈。至于未來太子妃……與我家主子也算舊識。既然有要事在身，還望行個方便。”

“那是！那是……”領將連聲應諾，忙下令讓出一條道路。

馬車再次啟程，不疾不徐穿過城門，與郭映凰的犢車交身而過。車內溢出幾下讓人揪心的輕咳，車簾隨風涌動，掀起一陣暗香——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車內，未及弱冠的少年半閉雙眸，面容瘦削而膚如凝脂，風姿頹唐，恰似玉山將要崩塌。不需言語，就將無人能效仿的病態美發揮到極致。原來，男子也可以我見猶憐。

用力揉了揉眼睛，郭映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到的！那是……謫仙？

直到犢車徐徐駛出汴京外城，郭映凰才想起抵著自己脖子后的那把彎刀未曾挪開半分！

“喂！黨參人！現在總可以放了咱們罷？”郭映凰暗咒，沒好氣地對身后嬌叱。

“二姑娘，不是黨參，是黨項人……”紫蘇小聲更正。

“要你多嘴！”郭映凰以眼神投去警告。

紫蘇嘴一癟：“姑娘教訓的是。”

再回首，發現“人犯”已經收起威脅到她們生命的佩刀，跌跌撞撞下了車，拖著帶傷的身子向城西郊蹣跚前行。

此人不過是一名十五歲上下，體格較普通漢人高大的異族少年。此刻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完全看不清模樣。即便如此，臨去前那不可一世的倨傲姿態，郭映凰不會錯看。

虧他傷成這樣……心中對這名少年不禁多了一分欽佩。只可惜啊……

“二姑娘，就這么放他走……”吞了口唾沫，紫蘇望著小主子：“會不會不妥？”

“誰說他走得了？”就這么放他離去，豈不是枉做兩世漢人了？郭映凰神情好不得意，攤開細嫩的掌心，赫然躺著一只環形耳墜。這是方才從那小韃子耳邊滑落，被她順來的。

“這是……”紫蘇不明所以。

普通身份的人，能佩戴這樣的耳飾？郭映凰輕哼，指腹在耳環內側摸索到兩個漢字——曩霄。噙著惡作劇般的笑容，郭映凰催促馬廝：“走！咱們回城去！”

郭府

“氣煞我也！”崇儀副使的宅邸傳出一聲怒喝，緊跟著是藤條擊打八仙桌的慘音。

郭允恭甚至沒顧上退下朝服，每動一下，頂上的幞頭就隨之可笑地劇烈搖擺著：“放眼整個汴京城，你一般年紀的閨女，哪個不是天真爛漫、承歡膝下？為何你卻這般……這般……”

“頑劣不堪？”郭映凰立即接口。

“對！就是頑……你還有臉面附和？”握著藤條的手顫抖著，郭允恭氣結：“你私自出府也罷，為何要將紫蘇一并拖下水？”

“如果不拖著紫蘇，我哪能溜得出去……”要跪到什么時候呀？郭映凰煩躁地調整跪姿。

“可紫蘇是錦鳶的婢妮！”插嘴的是長子郭鳳年，濃眉大眼、英氣逼人。癡長郭映凰八歲，舉止十足十小大人一個！

“你就知偏袒堂姐！”郭映凰氣紅了眼，心里憋屈。

“罷了！罷了！映凰還小，少不更事。老爺莫氣！”郭夫人李氏忙上前打圓場，一面使眼色讓女兒起身。

郭允恭正順著氣，忽而想起什么，自懷中摸出一張謁刺。狐疑地瞅著女兒：“嘶！你是何時結交上了國公府的人？”

將信國公府邸送來的謁帖擺到她面前：“這上清宮對御的名單上，居然有你？！”

國公府？郭映凰疑惑地瞠圓了眼睛。她什么時候搭上了這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