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選那會子，爹說女兒即便當不了皇后，至少也能得個四嬪。結果卻只落了個昭儀的名號！現下倒好，讓張鏡塵那個狐媚子有了身子，往后母憑子貴，怕不騎到女兒頭上來了？”

丁謂趕緊揮手屏退左右，壓低嗓門道：“你說張才人有喜了？”

“從仁明殿的官婢口中求證的，應當假不了。”丁含玉鄭重頷首。

“張才人懷上龍種，我丁謂的千金……照樣能懷上龍種。”丁謂面無四兩肉，笑起來歪著嘴：“十月懷胎，日子長著吶！到時候誰能順利產下龍子，就得看造化了……”

“爹的意思是？”丁含玉疑惑道。

“明日，爹便去一趟寶慈殿，替你求道‘保胎符’。”

寶慈殿

孟春方逝，天氣漸漸轉暖。寶慈殿的正堂內，四角還燃著炭爐。空曠的寢殿內靜得出奇，只余燒炭的“噼啪”聲。

郭映凰身上穿著絮絲厚褙子，小臉蛋被火烤得紅撲撲的。

“怎的張才人有了身子，都不見人來知會予一聲？”劉娥總算是開口說話了。

太后怎會知曉此事？郭映凰訝然，但也確信自個守口如瓶，遂不自覺地朝趙禎睇去一眼。見趙禎也正望著她，那神情像是認定了傳出話的人非她莫屬。

那日在福寧殿外，她也沒刻意躲著，被趙禎瞧見了也不稀奇。郭映凰自個解釋道。

“不過是這幾日的事體，尚未尋得機會同母后說。”趙禎也不問劉娥是如何得知。

劉娥略作頷首，道：“既然有孕在身，便多撥些人手過去，好生照料。陛下就別成日往瓊華殿跑了，仔細動了胎氣。”

“皇后現年有一十四了罷？”劉娥面向郭映凰，笑容意味深長：“瞧這身段越發勻致，與方入宮時大相庭徑吶。”

那日她葵水初來，痛得眾目睽睽之下倒在雪地里，而后被送往太醫局的事兒，怕是被好事的人傳遍了整個大內罷？郭映凰感到哭笑不得。

趙禎自然也聽明白了劉娥的暗示，斷然推拒道：“此類燕褻之事兒臣自有思量，望母后莫要插手。”

“也罷。”劉娥慢悠悠地揭開蓋子，朝熏籠內投了一把香料：“未免將來爭奪大統。待他日張才人誕下龍種，若為皇子——便交由皇后撫養直至及冠。”

太后每袒護她一回，趙禎對她的芥蒂便多一層。太后這是要將她往深淵里推啊！郭映凰被夾在母子倆的硝煙之間，頓覺有些招架不住。

直至回到仁明殿，郭映凰的腦海里還盤旋著臨去前，趙禎那滿面陰霾地模樣，對她道：“你莫要后悔。”

思前想后，傳開話的，仁明殿內唯有一人。且那人與她也脫不了干系！

在郭映凰的盛怒下，香茹戰戰兢兢地交待了緣由經過，包括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佩環如何套出自個的話來。

“我怎么就攤上你這么個豁嘴兒！”郭映凰氣得發抖。這香菇就是專程生來氣她的罷？

“那丁昭儀分明早就聞了風聲，才想到詐我一詐。婢妮這次也是防不勝防啊……”香菇知曉郭映凰嘴硬心軟，加把勁為自個開脫。

郭映凰又一想，香菇說得并非全錯，那丁含玉定是知曉些什么的。只是趙禎這般心思的人，要想將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亦非難事，緣何就叫人輕易探了去？

來不及細忖，殿外來了幾名彤史女官，手中捧著記錄內庭燕褻之事的冊子。其中一名早先曾來收過落紅巾，瞅著郭映凰的眼神三分驚訝，七分曖昧。叫人無端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