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造所內立著兩具真人大小的人形銅像，以青年男子為雛形。銅像呈站姿，兩臂平伸，鑄造得惟妙惟肖。銅人剛完工，周圍散落了滿地的銅粉，金屬特有的氣味有些刺鼻。

“好大的味兒——”郭映凰搗住口鼻，含糊不清地抱怨。換來趙禎凌厲地一瞪。

“瞧這一地的氧化銅粉，一會過量吸入，就該你們哭了！”眼角掠過視她如無物的眾人，郭映凰沒好氣地嘟囔：“嘖！說了你們也聽不懂……”

“此銅人完全按真人比例打造，共鑄有三百五十四處腧穴，體內五臟六腑，經絡骨骼一應俱全。”王惟一頗為自得地向二人介紹，一面在銅人身上比劃著：“如此，施針在正確的穴位上，便會有液體流出。”

說到得意的當口，王惟一忽而面露憾色：“只是微臣尚未想到何者能夠替代血液?！?

“王典御未曾嘗試過用水或是燈油替代么？”趙禎問道。

王惟一輕嗟：“回陛下，銅屬金，遇水則銹。燈油……又恐不便久存吶?！?

郭映凰觀望著窗外的雨勢，靜靜聆聽二人談話。終于忍不住插嘴道：“何不用水銀呢？既不會銹蝕青銅，又便于置存?！?

“水銀？”眾人詫異地望著她，幾乎異口同聲。

糟糕！郭映凰真想掌自己的嘴！

在二十一世紀，水銀是再常見不過的液態金屬。但在九百多年千的北宋，那可是罕見的稀有金屬。更何況是從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兒家口中說出？

王惟一才意識到這個皇后的存在，詢問道：“娘娘所指……可是白澒？”

想來，白澒是這時代對水銀的普遍稱呼了。郭映凰察言觀色，一邊回憶書中的記載：“據聞，白澒多提煉自丹砂。丹砂可入藥，而皇都恰恰又盛產此物。想必太醫局定不會匱乏了?！?

這是郭映凰穿越十三載以來，破天荒頭一遭，沒有遺憾自己當初修了理工科。

王惟一凝神琢磨片刻，豁然開朗。轉身向底下吩咐道：“速速令人熔些白澒來！娘娘的辦法可行！”

再轉身，望著郭映凰的眼神少了些許輕蔑，拱手道：“圣人娘娘博學廣見，令臣等汗顏?！?

可不是！一干御醫聚在一塊兒想破了頭，竟讓個尚未及笄的女娃娃三言兩語點撥了。能不汗顏么？

“王典御過獎了?！惫郴斯首骱畹芈月灶h首，心里頭不免覺得受之有愧。想這水銀直到近十八世紀，才開始被人廣泛運用。在古時，只偶見于帝王棺木之中。醫官們一時未想到運用，也屬情有可原。

轉而望向趙禎。見他總算是拿正眼瞅了自個一回，表情略顯訝異。這讓郭映凰很是受用，可不是只有你的張才人秀外慧中??！

“哈啾！”郭映凰及時掩上嘴，打了個噴嚏。

將暖手爐移了個舒適的位子，郭映凰向王惟一請教道：“不知這針灸能否治風寒？我每每入冬，便四肢冰涼。”

“依微臣看，娘娘并非患了風寒，而是‘陽虛’?！蓖跷┮淮饛偷霉ふ骸瓣柼撃似⒛I虧弱，選用‘針刺法’，不如用‘艾灸’?！?

“艾灸？”這針灸、針灸，原來“針”同“灸”是分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