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人花并可憐(二)
- 浮生劫,美人闕歌
- 沐谷
- 3609字
- 2014-02-26 19:06:42
聲音綿軟卻充滿著靈氣,同她那雙明亮的雙眼一樣沖擊著裴煜,直至皇后在旁輕輕提醒了一聲,他這才回過神來道:“起身吧。”
“謝謝皇上。”堯姬站起身,雙手恭敬的交疊在身前,裴修靜默的看著他們,隨后露出微笑道:“父皇,表演結束兒臣就讓堯姬姑娘下去歇息了,接下去還有其他的表演等待著父皇您的欣賞呢。”
“誒,九皇子這么急做什么?”靜妃再次開口,她今夜的裝扮很精致,一絲不茍的鬢發上交錯的簪著金釵珠翠,只是微微側頭那些流蘇便發出好聽的清脆之聲:“皇上,這樣的一位舞者有多難得想必在場的人都明白,如果這一次再讓她回到玲瓏雨花那宮內可少了很多眼福,妾身想,不如就讓她留在宮中可好?”
裴煜靜靜的想了些許時間,再抬頭時他低聲問道:“堯姬,你可愿意聽從建議留在宮中?”
妙玉良坐在臺下聽到此處也不由勾勾嘴角,這樣的問話還真是不符合皇上一貫作風,通常皇上這么問還有臣子敢反對,就算此人充滿膽魄,那么結局也無外乎至此皇上再不重用讓他感到后悔,不過嘛,堯姬是個女子,皇上多年未在納入新人,或許這時候是個十分渴望的時機,靜妃,你之所以沒有暗中鏟除堯姬也多半是因為這個道理,一來可以讓她消失在自己的兒子身邊,二來還可以假意將她主動獻給皇上,你的苦口婆心,若是往后堯姬真的被收入后宮,那也在他人看來多半是九殿下和靜妃的功勞,若是堯姬是個明白人,自然也會將靜妃當作播種之人,好言相待,三來皇后受寵十多年,若是因此失寵,那就是給謝氏的棒頭一擊。
“民女有這樣的殊榮,當然是十分愿意的,堯姬叩謝皇上!”
裴煜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軟著聲音笑著道:“你從進殿到現在都一直掛著面紗,不知你真正的模樣又是什么樣呢?”
裴厚本來吊在喉間的一顆心聽到此處這才放下一半,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還未真正吐完就聽殿堂上有人小聲說:“聽聞堯姬是酈城第一美女,膚若凝脂、一顧傾城。”
裴厚自信淡定的搖搖頭,說道:“那想來就要讓眾人失望了,我曾經有幸見過堯姬一面,雖然美貌,那還是遠不及宮中的妃嬪娘娘們,聽九弟說之所以要帶著面紗,也只怕她的容貌會給舞蹈降分。”
“皇兒,那或許是你沒有看仔細。”靜妃忽然提高音量,眼睛卻直直的看著裴煜:“今日聽聞給堯姬姑娘梳妝打扮的宮女說,堯姬姑娘無論是在沐浴還是在上妝時全程都護著臉不給碰,這么一想,妾身認為,或許是堯姬姑娘為了特意掩藏她的傾城絕世之貌才故意把自己弄丑了吧。”
裴厚猛的一轉身,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剛剛沉下的心再次提起來,噗通噗通跳動的十分強勁,怎么辦,這下該怎么是好?若是自己的父皇看到堯姬的真實面貌了怎么辦?
這樣的疑問反反復復的在自己的腦海中游轉,可是再怎么絞盡腦汁,裴厚依然也想不出如何阻止自己的母親和如何救場。
“哦?竟然有這等事?”裴煜更加好奇,手一拍,袖袍一揮:“來人,端一盆清水上殿,朕倒要瞧瞧,這個堯姬姑娘到底長得有多美,竟寧可掩去自己容貌也不愿人瞧見。”
堯姬后退一步,眉頭微微皺起露出驚惶失措的模樣,裴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妙玉良嘴里含著葡萄,眼睛來回游移在六人之上,廣嵐心看著裴厚,裴厚看著堯姬,而堯姬、皇后與靜妃則是通通看著裴煜,他們的表情變幻萬千,十足有趣。
在幾位宮女和一位太醫的手忙腳亂下,堯姬終于卸下了面紗和那一層看著像是淺黃色的肉皮,而后在眾人期盼和好奇的幾十雙眼睛下嶄露了她絕美的容貌。
廣夫人在瞧見堯姬的容貌后也不禁抬手捂住自己的額,廣嵐心始終看著自己傾慕的七殿下,可這個男人在此時此刻卻再也沒有看過她一眼,他眼中的擔憂和絕望淋漓盡致的表現在他的臉上。
凌真想瞧卻礙于位置不佳只能看得一頭霧水,他無奈轉身問起妙玉良:“這女子是長得什么樣才將皇室的那些人都給看呆了?妹妹你瞧瞧,連女人們都目不轉睛呢,不過還好,九殿下自始至終也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愕來,而且還動不動朝妹妹你這看呢,不像那個七殿下,已經完全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誒喲,可憐了那個廣小姐,之前不過就是得了病有些時間沒有見面而已嘛。”
“三哥,別那么說。”妙玉良又喝了一口美酒,喉間的火辣將冬日的冷寒全都驅走:“七殿下癡心廣小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種情豈非十天半月就能消失的?誰都喜歡美景,有人或許只是看在眼里,而那些想要將之帶走的,他們府中的女子才是你真正值得惋惜的,七殿下不過是看看而已,不會做出傷廣小姐心的事,不然,皇上和靜妃廣氏可不都要生氣了?更何況今日還是萬壽節,圣上看上的人,其他人哪還有份呢?”
說時遲那時快,裴修忽然一個轉身雙膝跪地道:“抱歉父親,兒臣竟未將堯姬的真實情況調查清楚就帶進了宮中,堯姬,你私自欺瞞當今圣上,可知你犯的是死罪!”
堯姬也噗通的跪在裴修的身邊,一副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堯姬、堯姬欺瞞皇上、確實……確實該死,但是堯姬真心不是有意要欺瞞皇上。”
此話一出,周圍眾多男子都紛紛響動,似是要替她出頭說好話,不過,他們還未說話,裴煜已經揮手道:“罷了罷了,雖有欺瞞但罪不至死,皇兒,你的言辭過了。”
“父皇仁慈,堯姬,還不快謝謝皇上。”裴修作勢冷著口氣道。
不想這時坐在一旁之前始終未發一言的謝俊良忽然帶著冷嘲道:“皇上,我們已經在此女身上花去了太多時間,還有多支舞隊在殿外侯著呢,不如待所有舞曲結束后我們再討論如何責罰這個堯姬?”
裴修連連點頭,隨即起身道:“來人,將她拉出去,稍后問罪。”
好歹保住了命,堯姬只能強忍著惶恐不安的神情而后被兩個侍衛架了出去,這一路上,裴厚憂心的視線全程跟隨,妙玉良鎮定的看著廣嵐心,想來,她應該是多少明白了裴厚的心意了吧。
實在是可惜,現在從妙玉良的位置看去,廣嵐心的皮膚已經恢復如初,加以被施上了脂粉,她曾經已被毀容的消息不攻自破,今夜夜宴開始前,私下對她的議論早已眾說紛紜,而她自己,也幾乎再次成為了人們的焦點,她的打扮,她的珠釵,無不是賞心悅目甚至是獨一無二的,可是,前提是在堯姬并未出現之前。
不過……皮膚雖好,但要在短日內做到痊愈卻還是幾乎不可能的,眼睫微垂,一雙暗眸深深望進淺淺的茶碟之中,坐等接下去的故事開場。
之后歌舞升平,整個殿內都十分熱鬧,彼此之間也好像聊得十分投機,顯然一副其樂融融的氛圍,凌真也被帶動起了情緒,端起案上的酒盅興高采烈的對妙玉良道:“四妹,來和哥哥喝一杯,平日你從不沾酒,今日是皇上的生辰,你總不該再推了?”
“今日確實值得慶祝。”但妙玉良并未動身前的酒盅,淡淡:“但還沒到時間,三哥,不如等所有的舞蹈謝幕,群臣向皇上敬酒時再喝吧,卿兒酒量甚淺,實在不適合多飲。”
凌真也沒有放在心上,只嘻嘻哈哈的又去逗另一側的凌誠,妙玉良看著他,嘴角微微蕩開笑意,凌氏的兒子,雖然文武或許都及不上其他府邸,但從人心,卻也相反的柔軟,就如她這個‘三哥’,無論別人怎么看待他,但他卻從沒有太大抱怨,對他這個妹妹,也是十分擁護。
趁著人群紛擾之際,妙玉良用余光瞧見斜對過的裴厚悄悄起身離開殿內,隨即靜妃也派人跟隨上去,二人匆匆離開,裴修視若無睹,只顧著和其他皇子交談,好似十分暢談樂在其中。
應是一切都處理完畢,回過視線,妙玉良卻又無意的與謝容息對上,他冷著眸子看著自己,仿若要看穿什么似的,妙玉良也不躲藏,微微轉過頭去露出不解的神色回望著她,然后以微笑作禮貌,再不回應。
謝容息見妙玉良不再與他相視,自是也側過臉去,謝容簡早知他在看妙玉良便在一旁輕聲:“怎么了?容息可是看出什么名堂?”
謝容息抬起眉梢,有些傲然的口氣:“沒看出什么名堂,這個女人從頭至尾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只有剛剛堯姬那一會她才來回看了幾個人,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么,可是……”
“可是?”
謝容息欲言又止,深思了一會才開口:“可是,她越是安靜我就越是感覺有問題,九皇子為人也向來以寬厚仁慈而聞名,但為何今日卻是第一個開口處死堯姬呢?但瞧七皇子的神情,就算是極力掩藏也還是掩蓋不了他對堯姬的關心,加以靜妃討好皇上,他們之間,似是藏著什么陰謀。”
“靜妃不過想籠絡新人罷了。”謝容簡抿了一口酒繼續猜測:“之前就聽說七皇子出現在玲瓏雨花,沒想竟是真的,如此一來他對堯姬有意也是情理之中,可就算如此,那也是他和廣氏之間的事,廣凌兩家之前因狩獵之事只怕還有矛盾在,再如何,最多也是壞了廣氏和七皇子的名聲,僅僅這個結局,凌卿會真滿足?顯然不符她的胃口。”
謝容息瞇起眼,一字一字道:“只怕這場夜宴,才剛剛開始。”
“那也不錯。”謝容簡笑笑:“正巧看看接下去會發生何事,這些天來我快在府里待傻了,好不容易出來,也和弟弟你一樣滿心期待著凌卿呢。”
“我沒有期待她!”謝容息立即反駁:“我只是在想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又到底懷著什么目的而來,我……很想和她下一場棋。”
“行行行……”說到棋,謝容簡才收斂起嬉笑的容色道:“如果她真的如我們之前所料能夠扳倒廣氏的話,那么往后我們可得萬分注意這個凌卿了,換個角度想,如果這一次真因堯姬毀了他們兩家的婚姻,那這又何嘗不是對廣氏的一次重創呢?以廣符志的個性,又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謝容息扯了扯嘴角:“所以容息已經急不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