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卿兒你不是再輕而易舉的事情么？】

妙玉良雙手漸漸環上自己的臂膀竟覺得在這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凍結了一般，冷到讓她足以瑟瑟發抖。

她咬緊牙關想要自己別去深思裴修的這句話，可就是怎么也無法自己顫抖的行為。

對裴修而言，自己是可以隨便處決別人性命、加害他人性命的人了嗎？

“九殿下，恕凌卿能問你一個問題么？”妙玉良輕聲道。

“你說。”

“在殿下你的眼中，凌卿是個怎么樣的人呢？”

“離經叛道。”裴修的左手覆上妙玉良的肩膀，聲音中透著一絲冬日里的涼意。

妙玉良有一瞬的怔愣，隨后突然笑了一聲漸漸坐起剛剛佝僂起來的身子，眼角好像有一層薄薄的水霧，裴修不解的看著她，她卻忽然莞爾：“這四個字，九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我，凌卿受不住啊。”

“卿兒可以。”裴修回答的肯定：“你的能耐遠遠超出你自己所想的自己，每一次……卿兒幾乎都能帶給我驚喜，所以，我相信你。”

……這一種相信，為何那么讓人哭笑不得，妙玉良看著裴修，眼中那僅有的一絲眷戀也隨風而逝。

前幾天發生的一切，都當它只是夢吧。自己怎么會傻到想要去依靠一個從開始就挑明彼此之間關系的裴修呢，妙玉良，你也真是瘋了，怎么會有那種愚蠢至極的想法。

裴修的指尖有些僵硬的緩緩收起，他收回視線極力擯去心中的那一點不安，這是一個他完全沒有想過會發生的境地，也是一個讓人害怕去深入接觸的東西，他開始害怕妙玉良，因為她的出現讓他十六年來形成的一切觀念都被攪亂的一塌糊涂，仿若在妙玉良的面前，曾經學過的任何理智和沉靜都變得不再有用。

可昨夜當他拂袖離去之后喝的酩酊大醉之時，他的腦海中不斷浮起的竟都是妙玉良那雙閃著水光的眼睛，他想給她保護，想給她溫暖，想給她擁抱，想讓她安心，想讓她信賴，想讓她愛上自己，那些屬于妙玉良的一切東西，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在他的思維模式中烙上了深深的印記，想忘也忘不了，想逃也逃不開，時至今日裴修明白，妙玉良于他而言，已經不再是單單的合作伙伴那樣簡單，沒有妙玉良在身邊，他會覺得空曠和寂寞，這些日子，他也似乎漸漸學會了那種叫‘思念’的東西。

但是他不能這樣……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讓自己努力了這么多年的東西毀于一旦，女人可以有很多，可江山只有一個，皇位也只有一個，他不能拿這些僅有的東西去和那虛無縹緲的情感去賭，反正……得到了這個國家，自然也會得到眼前這個女子吧，天下間，哪會有女子有勇氣去拒絕后位呢，就好像男人對于那皇位的執著一樣。

應該是這樣吧……

裴厚和堯姬站在街角說了好久的話，妙玉良感受到手中的茶杯的冷卻不由吃驚道：“難道這是訣別么？不然什么話不能放到往后再說。”

裴修忍俊不禁：“往后見面的機會少，上了馬車又有我們在，怕不好意思被我們聽見吧。”

妙玉良看得有些疲乏，嘴上有些嘲諷道：“原來七殿下是個感性之人哪。”

裴修笑著，大約也是默認了妙玉良說的話。

又過了一會，裴厚一臉幸福的牽著跟在身后低垂著頭的堯姬緩步朝著馬車走來，妙玉良睜著犯困的眼睛，面上表現的有些不同往日的不耐煩。

“這可不像你。”裴修幾乎沒有動唇，聲音從清晰的傳到坐在左邊的妙玉良耳朵里。

妙玉良微微撇過頭清淺道：“我只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場景，有些好奇罷了。”

裴修挑眉，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來，我扶你。”裴厚跨上馬車，然后又極為貼心的伸手扶向看著十分嬌弱的堯姬。

堯姬這時面上還掛著一層淡紫色的紗，外頭的涼風幽幽的拂過撩起她的面紗露出她好看的尖下巴和紅艷欲滴的唇來，妙玉良心想，這個堯姬可真是美艷無雙，當初廣嵐心就夠美了，可這個堯姬，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加上脫俗的氣質和那一股渾然天成的風韻，讓妙玉良都覺得仙。

堯姬摘下面紗后軟軟的向裴修做了禮，隨后她看向妙玉良，眼中含笑：“這位就是七殿下口中即將嫁給九殿下的凌四小姐吧。”

妙玉良低低道：“往后堯姬姑娘可以喚我凌卿，你我的年紀差不多大，我也沒這方面的強求，不必帶著尊稱。”

“四小姐為人真是隨和。”堯姬靈動的眸子透著不可思議和一點點傾慕：“和堯姬心目中深宅之中的大小姐形象不太符合呢。”

妙玉良不由一笑：“不過是因為我并非從小在凌氏長大，在外和尋常百姓那樣活了十七年，自是和其他那些小姐們是有些不同的。”

堯姬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后蕩出一個絕代的笑容來：“難怪，那要是四小姐不嫌棄堯姬想往后或許與四小姐你或許能做朋友呢，堯姬總覺得，四小姐給我的感覺可是十分親切。”

妙玉良給她遞了茶，面容柔軟：“既然覺得親切，那就不要叫四小姐了。”

堯姬很高興的應聲著，裴厚在旁癡癡的看著，完全一副被迷了神智的模樣。

“七哥，堯姬姑娘接下去的事宜可做好了安排？”裴修喝茶道。

裴厚這才回過神來恢復嚴肅：“已派人去探聽宮內的最新情況，據說相較于前幾日，父親這兩日的身子還算恢復的不錯，正好趁此機會讓堯姬獻舞，應是很不錯的選擇，畢竟宮內也已經很久沒有再有過這樣的夜宴，待回到奉歷，堯姬可就交給九弟你了，你定要保她安全。”

“自然，七哥放心。”

堯姬抿唇，兩只手交疊在一起，裴厚一瞧，簡直覺得心疼。

妙玉良看著裴厚，心中冷笑，更為廣嵐心感到不值得，盡管他們之間也多有聯姻的牽扯，可就從之前裴厚給人的印象來說確實是很重情重義的男子漢，文武雙全無不精通，誰又能料得到呢，廣嵐心只是剛毀了容，裴厚就轉眼愛上了其他人，如此諷刺。

這讓她不禁想起以往在妙香樓時的情景，那時和紅菱一起作為臺柱子的是比紅菱大上兩歲名叫喜樂的女子，她身姿婀娜巧笑盼焉又有一副那圈子中少有的善良單純而深受很多客人的喜愛，有時候難免有其他姑娘對她的東西做了手腳，被發現后喜樂也從不深究，再后來，一個男人出現了，他英姿颯爽，風度翩翩，一張口就能說出讓姑娘們沉迷的話來，畫出的畫也猶如他這個人一樣，君子如蘭，喜樂那么形容他。

其實他不是什么特有身份地位的人，每次前來他都是跟在一位年長的男子身后，整個人十分安靜，只有當年長的男子在挑了姑娘入住后，他為了等待所以才會在隔壁間住下，喜樂告訴紅菱，那男子是個護衛，武藝高強，而那年長的男子是朝廷中的一位重臣，由于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所以為了避免有人暗中偷襲，這才執意要將男子時時放在身旁跟著才放心。

每次看著男子被一群姑娘圍著幾番推脫卻又不好用力掙開的時候喜樂就覺得他很是可愛，嬌羞的樣子令她不由對他起了興趣。

喜樂不忍男子繼續被姐妹們那么鬧騰上前為他解圍，這一來二去兩人也自然產生情感，而這一段地下情，也在三個月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男子最后一次出現在妙香樓，整個人都氣喘吁吁的，他站在一樓大堂揚聲喊著正坐在二樓自己房間梳妝打扮的喜樂的名字，額間都沁著細細的汗：“喜樂！你定要等著我！我考上武狀元后必來贖你回家！我要你嫁給我！”

喜樂咚咚咚的沖出房間，看著忽然站在一樓出現的那個男人喜笑顏開，眼中都盛滿了淚花，她半掩著嘴，耐住心中激動的心情連連點頭，說話都不連貫：“好……我等你，等你來娶我回家。”

男子三步并作兩步沖上二樓，臉龐上都是堅決：“你放心，無論別人怎么說，我對你的心思都不會變。”

喜樂哭花了妝，除了點頭外她什么也說不出來，手掌被男子攤開，她看著男人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塞到喜樂的手中：“這是信物，喜樂，等我回來。”

“恩…我等你…”

紅菱曾經對妙玉良說，那一刻，我以為愛情是美好的，以為喜樂終于找到了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場轟動一時的愛情僅僅維持了三個月就變了質，男人如愿以償的考到了武狀元，可他卻沒有來找喜樂，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半年……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可是喜樂一直否定大家的說法說，那只是他在準備，畢竟自己的身份不干凈，男子只是在為她如何變得名正言順而動腦子呢。

顯然，這是她給自己安慰的話而已。

所有人都早已有所耳聞，一舉成名的武狀元在跪謝皇上的恩典后就被賜予了嬌妻一人，名門之女，他一個毫無背景的人又怎么可能拒絕呢，抗旨？不是每個人都有那個膽魄的，更何況以后有后臺撐腰，路肯定更穩些。

喜樂在苦苦等候了一年后終于忍不住了，她去他的府邸前找他，可當她看到男子用手小心翼翼扶著小鳥依人卻挺著大肚子的夫人后她默默的離開了，這是不言而喻的失敗，失敗到喜樂都沒有力氣去哭。

結局的最后，喜樂選擇繼續呆在妙香樓，她成為了最為年輕的老.鴇，她說從此以后，妙香樓就是她的一切，而那一塊玉佩，則最終被丟進了院子后面那水井之中，往事，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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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谷：最近寫正文累了，就寫個小番外潤滑潤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