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韶華坐在車上老遠就看見“海納高中”四個字，刺眼的紅，長長的睫毛垂下來，眨了眨又抬起，眼底掠過一絲難以言說的黯淡。

“是這兒嗎？”

顧晨夕伸手壓了壓不聽話上揚的唇角，似漫不經心地問。手臂擋住他的側臉，莫韶華看不見他的表情。

“開到街角吧。”扯出一絲笑容，她淡淡的說道。

黑色賓利緩緩駛入小食街，莫韶華扒著窗戶往外瞧，這家的刨冰很好吃，那家的文具種類齊全又便宜，隨著車輛的移動她關于這條街的記憶也一點點復蘇，有很多地方不同了，奶茶店換成了干洗店，米粉店也關門了，四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太多，這里也終究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風景，心底莫名空落落的，早知如此還不如不來。

突然的剎車讓莫韶華回過神來，轉過身眼角的余光瞟到時間已經將近十二點，恍惚間想起什么。

“我們得快點了，再過半個小時，就該放學了。”

“好。”

顧晨夕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對。

“放學關我們什么事？”

一向睿智的某人今天反應特別遲鈍，冰山已經要人命了，再變成木頭簡直要氣死個人。

咬緊唇瓣，莫韶華寒星般的眸子淡淡掃過顧晨夕，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又說不出口。

這表情，顧晨夕心底頓時涼了半截，想抓住她問個清楚，莫韶華已經轉過身將車門打開，要不是他一直豎著耳朵等莫韶華的回答恐怕也就錯過了她下車時那輕飄飄的一句話。

“你不怕被人看見嗎”

海納高中實際是一個貴族高中，里面的學生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偶爾也會有一些窮學生，卻是北市各個高中數一數二的高材生，是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挖墻腳挖來的。莫韶華便是這樣的高材生。

因為這些原因，海納高中的學生或許不學無術，但因著家里的原因，總會知道那么幾個在北市鼎鼎大名的商界或政界的重要人物，而顧晨夕，可以說在這里的學生不認識他的太少了。就在他與市長千金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如果被人看見和一個默默無聞的女人糾纏不清，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顧晨夕少見地愣了愣神，隨即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彎出一條微笑的弧度。鎖好車門，他三步并作兩步追上走在前面的莫韶華。

“這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聲調上揚，毫不掩飾對這些街邊小吃的不屑，可惜莫韶華沉浸在回憶里，沒空搭理大少爺的抱怨，也就沒有注意到背后某人的臉上始終掛著與話語不符的竊喜笑容。

臨近放學，店家們都已經忙著做準備工作了，食物的香氣飄散在整條街上，是顧晨夕所不熟悉的味道，卻也真的很誘人。

“咕咕咕”有人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

顧晨夕正捂著肚子發怔，莫韶華已經回過頭來，放大的眼睛里寫滿了驚訝。不大自然的扭過頭去，面部的線條也變得僵硬起來。

“既然餓了就快點找地方吃飯。”

某人咬著牙不耐地催促，聲音里有著隱藏不住的惱怒。

“嗯，真的好餓啊。”

莫韶華作勢摸摸肚子，識趣地背下了這個黑鍋。從剛上車起就一直不自覺地抿緊的唇角緩緩上揚，到最后竟是連眼里都染上了笑意。

正午的陽光將女人的影子變短，恰好是她與顧晨夕之間的距離，就像是條無形的線將他們緊緊牽絆著。

顧晨夕數著步子，不緊不慢地跟在莫韶華的身后，不讓這條線斷開。這個行為讓他感到莫韶華存在于他的世界，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慢慢走著，一直到白發蒼蒼，美好而寧靜。

韶華，你一定不知道，如果能用一切來換這段路的無限延伸，我也是愿意的。

“到了。”

莫韶華突然停下，顧晨夕差點一頭撞上，及時收穩腳步，他抬眸一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招牌上赫然寫著“老字號牛肉面”，甚至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顧晨夕耐著性子往店里瞧了一眼，油膩的桌椅，地面上因著長年油污的侵染有些發黑打滑。開著車跑那么遠，她原來竟是想在這樣的店里吃飯。臉沉了又沉，幾秒間已經黑得像鍋底。

不由分說，顧晨夕抓起莫韶華的手就要走，卻發現她犟在原地，不肯動。眉心緊皺，顧晨夕稍稍加大了手中的力道，莫韶華被拉得前進了一兩步，好容易踉蹌著站穩了還是不肯走，巴掌大的小臉皺得像個包子，神色越發委屈了。

這女人是怎么了，黑眸漸漸瞇起，顧晨夕隱忍著即將迸發出來的怒意，這是她第一次違背他的意思，理由竟是為了一碗牛肉面！究竟是怎樣的牛肉面有這么大的威力，又或許有威力的并不是這碗牛肉面。

“別任性，這里太不衛生了。”

逼不得已，顧晨夕只有破天荒地開口解釋，他并不想使用暴力強行拉走她。可惜莫韶華并不領情，紅唇依舊咬得死緊，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像極了賴在玩具店門口不肯走的孩子。

兩人僵持了十幾秒，直到莫韶華的眼里隱隱有了淚光，顧晨夕終是不舍地敗下陣來，無奈地松了口。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