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韶華在醫院陪了莫如萱一夜，斷斷續續不知說了多少話。將近凌晨才感到困倦小睡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從包里掏出手機又放回去，這樣好幾次以后終于還是給上級打了電話請假。

莫韶華才剛出來實習，像這樣的勞動力正是公司壓榨的對象，恨不得你做十個人的工給半個人的價錢。請假更是想都不要想，除非你躺在病床上氣息奄奄了。沒想到的是，上級很愉快地就準了她的假，還讓她多休息。大概是今天心情不錯吧，可惜她的心情卻不太好，要進墳墓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心情嗎？

“韶華，我們莫家的女人要堅強。”

輕輕在莫如萱的臉龐落下一個吻，媽媽，你放心，韶華已經長大了，不再是象牙塔里只會做夢的小姑娘，現在換韶華來保護你，就像你以前保護韶華一樣。

抬起頭來，莫韶華冬日清泉般的眸子里冰花爭相盛放，奪目刺眼。在沒有愛情的現實世界里，利益為重，而和顧晨夕結婚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對她以后在建筑界的發展也大有裨益。傻瓜，才會放棄。

九點，顧晨夕準時到達民政局門口，已經有好幾對新人在那等著了，只有他是一個人來的，將整個辦事處掃視了幾圈以后，他終于確定莫韶華是真的還沒有來，細長的眸子微微瞇起閃現危險的光芒，這女人，居然遲到了，不知道他很忙的嗎。

莫韶華剛下公交車，就接到了顧晨夕的電話，對方一副公事公辦地口吻，“你在哪里？”

冰寒若鐵的聲音讓她剛堅定下來的心驀地堵得慌，嫣紅的唇瓣微微抿起，莫韶華沉默著沒有開口。

電話那邊安靜得像沒有人在聽，顧晨夕的疑問石沉大海，如寒冬里飲下一口井水，隱藏的慌張忽的就浮出水面。

“莫韶華，你是不來了嗎？”顧晨夕扯著嗓子問出口，聲音里透出絲不正常的沙啞。

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莫韶華明顯注意到了顧晨夕聲音的不正常，壓在心上的石頭剛松了松，就聽到顧大爺極不紳士的怒吼，“莫韶華！你要是敢不來，就不要想在建筑界混了！”

“你……”只來得及說一個字，電話就被掛斷了，嘟嘟的忙音也似在嘲笑著她的弱小。

壓著委屈，莫韶華馬上回撥過去，卻聽見電話里傳來客服小姐甜美的關機提示，無奈只得作罷。并不是錯覺，顧大爺最近的脾氣是真的越來越火爆了，完全不是她印象里那個薄情寡言的男人，有時候更像是個要不到糖吃撒潑耍橫的孩子，莫韶華不敢想那都是因為誰，只是腳下的步伐卻是加快了。

“啪！”仿佛害怕聽到回答，顧晨夕迅速掛斷電話，燙手山芋似的甩下臺階。漆黑的外殼被摔得四分五裂，將陽光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他從西裝口袋里拿出香煙和打火機，打了三次，終于點上。急急地吸進一口，立馬就嗆得咳嗽起來，直咳得雙眼都有些模糊。

透過煙霧，他仿佛又看見那個無助地少女在暴雨里沖向他，緊緊抱住他的大腿，“求你救救我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眼里蓄滿了淚水，看他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是她最后的期望，她身下不斷有血水流出，從他腳下淌過，明明虛弱得就快昏過去，卻還是倔強地死死抓住他不放，只求他救她的母親，絲毫不顧自己的死活。那一刻，他冰封了二十五年的心忽然間就土崩瓦解……

細長的五指從眼前劃過，掌心里一分為二的紋路化成灰他也能認出是誰的。

“痛！”右手忽然被抓住，顧晨夕的力氣大得驚人，不用看，莫韶華也知道現在手腕一定是已經紅了。

減輕手上的力道，顧晨夕抓著莫韶華的手卻沒有放開，將剩下的煙頭拋出優美的弧線，顧晨夕一轉身拉著莫韶華走進民政局。

“不是叫你不要抽那么多的煙嗎，味道那么大”一地的煙灰讓莫韶華不滿地撅起紅唇，“哎，你慢點，慢點。”

背對著莫韶華，顧晨夕的臉龐爬上一絲笑意，她到底還是來了，不管是為了什么，此刻，她就在他的手里，哪里也去不了，以后，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