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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如果說有一種生活可以讓一個孩子提早了解這個世界的艱辛和復雜,可以在生命起初的年歲感知人情的冷暖薄涼,那么寄人籬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直到長大成人,獨立很久以后,曾經只能依靠別人而過活的經歷,依然深刻地影響著我的生活。因為因此而形成的敏感內斂的性格特質,是往后多豐富的閱歷都難以更改的根植。

我想年幼時候的經歷,總會在日后很漫長的歲月里,像烙印一般如影隨形。對于無法選擇的過去,以及無法預知的未來,我們或許只能用一句命中注定來聊以自慰。

十歲的我,并不明白寄人籬下是一個很沉重很悲戚的詞。在剛到慕家的那一段日子里,我始終沉默,沒有表情,也不發一言。

每當我一個人坐在花園里發呆,北北跑過來拉著我和她玩,楊阿姨總會悄悄攔住她,跟她說讓我一個人呆著。

“安姐姐的爸爸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她很想念他們,你不要去吵她……”

“安姐姐很難過,你過去叫她不要哭了……”

這樣的話,時不時會像一陣風一樣難以抵擋地鉆進耳朵里。我不想聽,卻沒有地方可以躲。他們不會懂,這樣的同情,只能讓我更加痛苦難受。失去父母的傷痛,又怎么是幾句話可以安慰的呢?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受了傷又不得不將傷口暴露給眾人審視研究的小獸,他們的目光,讓我刺痛。

所以我很少哭,他們越是覺得我可憐,我越是不哭。也許是那個時候養成的倔強隱忍的性格,可以在心里藏比別人更多的秘密,可以背負比別人更沉重的傷痛,卻不輕易表現出來。

我是不幸的,父母的離世讓我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生活的依靠。對于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來說,這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我在命運翻雨覆雨的捉弄下,不得不面對一種新的生活。然而但又是幸運的,因為慕海正將我帶回了家。

每天,我和北北住同一個房間,睡一張床。北北有一柜子漂亮的衣服,有一房間大大小小的玩具和洋娃娃。她一點也不吝嗇擁有的東西,很開心地和我分享它們。她把我當成了她的姐姐,富家的千金,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一個玩伴,可以陪著她,不至于孤獨。

我轉到北北的學校,和她念同一個班。早晨吃過早飯,司機會在外面等著載我們去上學。下了課,北北家的司機會很準時地等在學校門口。

我享受著慕家非親非故的關愛,和北北一起,成為慕家的女兒。這樣的生活,太不真實,就像一場夢,周圍的世界好像在一夜之間全變了樣。

漸漸地,我學會了察顏觀色,寄人籬下的生活,這是不得不學的本領。那個時候就明白,對于別人的恩情,要心存感激,對于別人的善,要接受得小心翼翼。慕海正出于同情收留了我,我要時刻記住他對我的恩慈,他們一家對我的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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