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什么嗎？姬楚牧動了動身子，眸中誨暗不明，波光涌動。

曾經為了天下，如今也是為了……天下。

車輦中忽然有笑聲溢出，低低沉沉，卻是說不出的愉悅。

姬楚然眉頭緊蹙，心情卻不像姬楚牧般輕松，反而覺得四處透露著詭異。

馬車在官道上慢了下來，少許，唐修駕著另一輛馬車從另一側急急敢來，行近，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抱拳下跪，聲音難掩急切：“屬下未能在王爺危急之時保護好王爺，請王爺恕罪！”

唐修懊悔不已，若不是昨夜送姑娘回去耽誤了些時辰，怎能讓刺客虜走王妃，傷了王爺！

空氣凝滯了片刻，姬楚牧先是嘆了一聲，才緩緩道：“姑娘可否安全回府？”

唐修臉色微變，“回王爺，屬下送姑娘回府之時遇了一群盜匪，似乎已在府外埋伏數日，屬下與之爭斗耗費了一些時辰，索性姑娘平安無事?！?

唐修頓了頓，又道：“看盜匪的身形，像是柳州云寨的那群悍匪余目，今兒出此下策，怕是走投無路了。”

“那悍匪知曉本王和黎笙素來親厚，不是什么怪事，只是黎笙昨夜來王府之事，就連本王都無從事先得知，他們又是如何知道的。唐修，你不覺得怪異嗎？”

“姑娘入了套！”唐修一驚，頓感脊背發涼，當時一心只顧著姑娘的安全，哪里想的到這層面！如此一來，姑娘怕是一直被人監視著，那么除了盜匪，定是還有他人看見姑娘出了府，那么這一切都是有人預先算計好的，會是……

太子嗎？

“屬下馬上去斬草除根！”

“慢著！”唐修欲起，卻被姬楚牧喝住，頓時疑惑地看著他。

“若是有心人為之，豈會坐以待斃？”姬楚牧嗤笑一聲，足尖輕點，眨眼就落坐在另一車輦上，轎簾起伏間，一道勁風飛出，馬匹廝叫一聲，向前奔去。

唐修臉色一沉，朝八王車輦恭恭敬敬行了禮，這才掠身追去，耳邊有溫潤的聲音響起，若有若無，他身形微微一頓，但隨即恢復如初。

方平執著馬繩，眉頭緊皺，頗為不解，方才姬楚然確實說了句話，他說：“唐修，你跟隨四哥也有八年了吧！”

“王爺，您覺得唐修會背叛四爺？”方平說完差點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唐修自打四爺出宮便跟著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如今已是八年有余，他又如何會背叛四爺？

可他跟隨王爺多年，王爺雖說放蕩不羈，但與四王爺之間的情誼卻是著著實實的，不會是空穴來風，無端感嘆，莫不是唐修真的？

姬楚然嘆了一聲，“前些月與四哥談起木子紅之事，四哥說了些話，本王當時一知半解，今兒個再見唐修，才隱隱發覺四哥話里的深意。以假亂真，竟然連本王都瞞過去了?！?

“屬下不解，斗膽問一句，何為假何為真？”

聞言，姬楚然沉默片刻，才道“你可記得當年取了無生花回來不久，黎笙到八王府痛哭一事？”

方平想了想，“記得個大概！約摸四五年前的事，好像是因為一份糕點的緣故。”

車內的姬楚然苦笑，那笑意竟有幾分凄涼：“自從木子紅事件以后，四哥便多了心思，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像我們這般謹慎之人，豈會再讓他人有可乘之機？可黎笙的敘訴卻是四哥那段時間似乎極愛吃她做的糕點，可偏偏那次無故翻臉，令她措手不及。本王當時便覺得奇怪，卻沒有深想，只當前幾次是四哥不惹心拂了黎笙的好意，后來受不住才對她發的火，可如今前塵往事又在腦中轉了一遍，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離譜。貍貓換太子的戲碼，本王在四年后才發覺，究竟是四哥他們演的滴水不漏，還是本王過于愚鈍？”

“屬下惶恐！”方平渾身一顫，竟驚駭的不曉得如何駕車了。

哪里是王爺愚鈍，分明是四爺他們瞞得密不透風，如此心機，倒讓人覺得無端膽戰心驚。

姬楚然心中苦澀，若不是方才簾角被風掀起一條小縫，他也不會看到唐修提起黎笙時眼角一閃而過的溫柔，也不會在驚詫中扭頭看見四哥掛在嘴角似有似無的冷意，那一刻，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涼意直達心底。

他忽然想起，唐修曾外出習武三年，只有間歇回來過幾次。

他忽然想起，四哥腿疾不便那三年對黎笙仿佛忽冷忽熱。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夏日，黎笙在涼亭安睡時，四哥眉目間的溫柔像及了方才的唐修。

四哥，臣弟終究不值得你信任嗎？哪還需要陳福找什么易容之人，你自己不就是個中好手嗎？

“方平，方才本王胡言亂語了，你可聽見了？”姬楚然攤開手掌，咯噔一聲脆響，方才被他用做鏡子的匕首掉在轎中，有鮮血滴落，在冰涼的匕首上開出朵朵璀璨的花。方平神色一凜，嚴肅地搖了搖頭，“屬下什么都沒聽見！”

王爺不讓自己聽見，自己便什么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