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哪位是樂先生,請跟我來交住院費。”護士長見這一屋子煞氣,半天不敢進門,抖抖索索站在門口探頭道。
樂宇峰尷尬地應了一聲,從衣兜摸到褲兜,窘迫地看了我一眼。我瞬間便知他沒帶錢——這種付不出錢的窘迫我是再熟悉不過了。
像樂宇峰這種級別的大哥,出門自帶錢夾簡直是笑話。這場火并又事出突然,樂宇峰帶著弟兄們匆匆忙忙趕到醫院,更是來不及取錢。
不是不猶豫的,只是滿目的血紅在我眼前流淌,仿佛身陷八閩幫時親眼見過的斗毆后余留下的血流成河又重現,我是暈暈乎乎地答道:“我跟你去付錢,別讓他們在這了。”
一只非常有力的手撐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你總算讓我吃了一驚,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冷血。”語帶嘲諷,毫無疑問,說這話的只能是謝振寰。
他這是在感謝我為他的兄弟們做的事嗎?
好吧,如果這是他感謝人的方式。
我緩了緩,自己站好,回敬道:“你放心,這點精明我還是有的,我墊付的錢按銀行利息算。”
“你,你們……”樂宇峰瞠目結舌地看著我們,這大概是他聽過的最晦澀和內涵的謝謝和不用謝了。
“搞垮頂發,然后遣散所有人。”謝振寰拋下一句話,轉身離去,也不知是對我說還是對陳亭午說,總之,頂發的所有人,都要遭殃。
我腦子還有點暈,一時沒反應過來,跟著護士交完費后竟才想起我是開著謝振寰的車來的。
遲鈍地想,他人呢?
他應該早走了,我永遠是被拋下的,抬頭看著天,它是明藍還是灰暗,都無關人間悲歡。
默默地走到門口,朝著來的路往回走,前面的路仿佛長的讓人絕望,是否就像我這一生?
“上來!”一聲沒好氣的命令。
我抬頭一看,加長林肯停在我面前,這可不就是謝振寰的車嗎?再一看,他一手搭著方向盤,半敞著西裝,英俊的臉上掩不住憔悴。不過這不影響對我嗤之以鼻,“你眼睛是瞎的?我停在東邊這么久,你出門就往西拐,天生的賤命。”
“我有求你等我?你有這個時間,不如早點把錢還給我,我的錢來得不容易。”我冷冷瞟了他一眼,接著往前走。
“SHIT!死女人!你不別扭會死?”謝振寰下車三步并作兩步追上我,一把拎起來丟到副駕駛位子上。
唯一的一次,一路上我們沒有互相嘲諷,我和平地與他告別,然后上樓,聽著身后汽車絕塵而去的聲音。掏出手機,回撥給一個未接來電,“今天這事怎么回事?”
電話那頭的人立刻夸張地叫起來,“Carly,有沒有搞錯,你不會以為是我派人干的然后嫁禍給頂發吧?SHIT,好事想不到我,衰事全扣給我……”
”宗仲南,你愛閑聊回大馬去,一群名媛等著陪你呢!我問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頂發的人會敢動華越?”
聽我發火,宗仲南語氣才略略正經起來道:“其實也不怪頂發,頂發本來就是一幫地頭蛇做的,發展了十多年手下也有幾間夜總會和一間高級會所,根本就是各自為陣。華越要加大商務娛樂業的投資,已經收購了好幾家小會所,頂發怎么坐得住?他們那幫人無法無天囂張慣的,你要他們以后仰人鼻息給華越打工怎么可能,所以——”
所以頂發狗急跳墻,糾集了一幫人來“人間四月”砸場子。
“喂,你在想什么啊?頂發那幫人在道上這么久,也是個狠角色,有他們給華越一刀,對宗氏完全是利好消息。”見我這頭沉默,宗仲南嚷嚷道。
我從沒興趣跟他瞎扯,按斷了電話,頂發作為一個程咬金式的突然殺出的角色,到底要怎樣設計地能為我所用呢?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毀了華越,而是要借此為契機動搖謝振寰的統治,奪得自己的一部分勢力。
這個世界上,毀了一個東西比偷走一個東西要難得多。我必須在幫助華越和毀掉謝振寰羽翼之間找到平衡。
然而事實上,接下去的幾天謝振寰要搞垮頂發的目標并沒有取得非常實質性的進展。讓他們的夜總會關門大吉不是難事,不管是通過華越在政府的關系去“合法取締”,還是采用地下手段。但讓人頭疼的是頂發的大哥和幾個當家人都不見蹤影,可見他們不是普通的混混,必定另有老巢。這實在是一個隱患,華越在明,他們在暗,就算是一個貓,暗處跳出來也能咬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