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厭惡地一松手，想要說什么，又像是怕沾染到了一星半點不堪。我的身子隨著失去他的支撐，像一顆水草一樣微微隨著水波蕩漾。

我們腳下踩著紙醉金迷和蝕骨溫柔，卻上演著荒誕的劇情。我游到扶手處，索性扯掉被他撕破的外衫，只穿著泳衣靜靜地離開泳池，只余下夜色下的一路水漬……

香港亦有星子如霜，我不知所以地回頭看了他一眼。謝振寰似乎有些茫然地立在池中，街燈一樣照出他胸膛的昏黃。

而我，卻不再茫然。

我回到公寓時，已是凌晨1點半，好像疲累地再也動不了，睡得極安穩。

這日，子珊大約是傍上了一個豪客，心情大好下出手也闊綽，硬要請我吃飯。

華越本身是有餐飲產業的，柴米油鹽經營中華家常菜系，名廚世家鉆研的是歷史上和民間傳說中散佚的菜譜，而00852則以本埠菜聞名。不過皆未成規模，雖然對外營業，但從未登上過大眾媒體，從來都是口口相傳，主要是華越內部的員工，客戶和一些美食達人才會光臨。我一向厭食葷腥，子珊說柴米油鹽里的一些清淡小菜十分對我的胃口，于是她便替我們向嬋姐告假幾個鐘頭，約好晚上7點見。

我沒有車，公共交通無法預計，深恐到的遲了，一到6點便匆匆離開華越大廈。在計程車上坐足四十分鐘，才趕到柴米油鹽。

“hi！Carly！這里！”戴著貝雷帽，一身青春熱辣打扮的子珊從一個角落里站起來朝我揮手，原來她早到了。

她十分開心地點了一個又一個菜，不停地興奮告訴我：“這個菜我強烈推薦你吃，我上中學時每周都會去吃的！”

“這個也非常不錯，你能吃辣嗎？香港難得能吃到這么辣的菜呢！”

“你點吧，我都沒有吃過。”我把菜單推回去。希望子珊不要覺得我是一個讓人興味寡然的朋友。張愛玲說得對，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就會原諒現在的我。

子珊毫不介意，仍然不停地向我推薦這個那個，回憶著她中學時享用這些美食的美好時光。在別人看來，這是兩個多么普通的女子，相約出來喝茶逛街，回到各自家中，必有父母相伴，愛人守望。

因為我知道不是，所以我從不揣測每一個路人的身份和心情。

足足花了半小時，子珊點好了四個菜，嵌鈴叫來服務生取走菜單。我們倆便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起來。

“Carly，你怎么想到做這個的……”雖然風塵之中，向來不問緣由出身，子珊還是猶豫著開了口，“對不起，你要不想講沒關系的，我只是看你每日坐在那里很不情愿，又一個客人不接，這樣便一分收入都沒有，覺得很蹊蹺……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講出來也好啊。”她想了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自言自語：“難道Carly你是作家，要寫一個夜總會題材的小說？”

饒是再冷清的心，也被她的想法逗笑了。

兩人說著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小時，卻還一個菜沒上，我早已餓過了倒也不覺得什么，子珊面上卻掛不住，氣勢洶洶地嵌鈴叫來服務生：“半個小時，即使不要四個菜上齊，一個總做的出來吧？”

我心里暗自嘲笑謝振寰的管理能力，這就是華越旗下餐廳的效率？

帥氣的服務生很有禮貌地解釋道：“今天江小姐過來用餐，正好和小姐你點的四個菜完全一致，所以可能略微有些耽擱。我們經理已經同意給你們5折。”

“江小姐？哪位江小姐？江心怡嗎？”子珊一時忘了興師問罪，一臉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