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其他的傷都好多了，只是我的左眼還是充血的，看起來挺嚇人，所以，在清晨下了公交車往家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停了下來，猶豫著是不是要再回學校去，怎么能讓母親為我擔心呢，在父母眼里，我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從沒打過架打人被人打都沒有，可這眼睛怎么看都是被人打的。

也許，像我這么大或者比我小點的男孩子，帶著這樣的傷跑回家，會被父母認為是正常的事，起碼不是什么值得擔心的大事，而我父母，則會擔心很多很多，那些擔心對我來說，遠比這臉上的傷，要疼！

猶豫了好一陣，我還是決定回家，不出意外的，母親見了我有些驚訝，再看到我臉上的傷時，立即就沉默了，那種極其傷人的沉默，在我吃飯的時候，母親才低低地問了我一句，臉上是怎么回事，我只說，打籃球時跟別人碰到了，母親就不再追問，沉默。

在回到家的那一刻，我心里是很充實的，總算是找到了依靠，而見到母親的擔心和沉默時，我又難過極了，為什么要這樣呢，我都那么大了，跟別人打一次架怎么了，就算是怕挨打我才躲回家來，母親也不要那樣傷心啊，哎。

還好，在家的三天里，我不是很沉默，也做出了決定，其實，我這次回家，真的不是怕挨打，而是在考慮和十一的事，一想到沒有十一時的那種空虛真的不是我能承受的了的，而在學校里或別的地方，我都下不了決心，甚至都找不到感覺。

回去，我要回去找十一，不管我會遇到什么，她會遇到什么，只要我們在一起，什么都會好的，怎么可能不在一起呢，我想清楚了，如果沒有了十一，我也沒有明天了，一個沒有明天的人，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第三天上午，我就去鎮上坐車了，臨走之前，我以自己的方式讓母親放心，我笑了，是的，那個家里太缺少笑聲了，要么是沉默要么是爭吵要么是假裝的歡笑，在走的那一刻，我對著母親笑了，從沒有那樣開心地笑過，母親懂了，也放心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第五節課還沒放學，我就在對面抽起了煙，看著這座寂靜無聲的學校，為什么呢，為什么非要這么安靜，難道，快樂一些，就考不上大學了么？有誰能逃脫呢！

一放學，我就跑進了學校，再進校門的那一刻，我也安定了，學習也好十一也好，不就是在我生命里發生的簡單事情么，該怎么樣應對去應對就是了，后悔，人生只這么一次，你還后悔，絕不！

見到老大他們三個時，我的眼睛還沒好，但心情已經完全換了，老大他們見我笑了，也都跟著笑了，我們像往常一樣去吃了飯，又一路歡笑著回來，總會有那么一刻，讓你確定自己的身份，我是個學生，不管發生了什么事，都是。

接下來，就是學習了，很簡單，沒有想其它的和十一，就是學習，等到星期六，我又去找十一，只不過，在衣袖里藏著老大和三兒幫我買的那把刀子，至于為什么，需要吧。

十一也是盼望著的，我能確定，在我趕到之前，她就已經在校門口站好久了，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是高興的，最簡單直接的高興，我也是，登記了一個名字，跟她到了沒有其他學生的走廊下。

“十一，我還是確定了，就等著你，沒有你，我接受不了！”那天晚上，我曾經說過這句話，但是語氣沉重，說出來連我自己都不相信，十一也不相信，但這一次，我相信，她也相信。

可是，十一猶豫了，她親眼看到了我是成了什么樣子的，尤其是我心中的愛情是什么樣子的，可她，沉默一陣，她才說話：“你這樣，讓我很難決定，我相信你，可是，我自己呢！”

這是一道傷，十一比我還疼的一道傷，可真的無法挽回了，所以十一不得不沉默，而我卻堅定了：“十一，今天我來找你，就沒想過別的選擇，你還不懂么，這輩子，我就認定你了，誰也不行！只要是你，我都接受！”

十一猛的抬起頭來看我，眼睛里蓄滿了淚水，確信了我是堅定而不是其它之后，她流淚了，默默地流著，為了很多很多，我掏出紙巾為她擦淚，輕輕的，愛情，依然在，依然美好！

談論了一些我們的事之后，就不可避免地說到了它，我的神情立即變的憂郁了，但隨即就調整好了，在十一說出她的想法之時，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但那個東西很快就離開了，十一察覺到了，也接受了。

“其實，它也不是那么的壞，可能是巧合了吧，要是，早些就好了。”十一含蓄地說著，盡量不去觸碰我心中的疼，其實，她心中也疼，在某一刻，一定比我還疼。

“十一，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報仇的！”我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額頭上的青筋就都爆出來了，身子雖然有些顫抖，但我確信自己眼睛射出的兇光，是沒有一絲懼意的。

十一明顯是被我這樣的兇狠嚇住了，想上來安慰我一下，伸手卻摸到了我衣袖里的刀子，她嚇壞了，我也慌了一下，急切地往后一退，卻劃破了十一的手指，等我冷靜下來時，十一手上已經全是血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快去外面包扎一下吧，要不，也得去洗洗啊……”我驚慌地為十一擦著血，十一卻沒有理會，只是很不解很不舍地看著我，再一次掉了眼淚，為了我。

“十一，你不要多想，我帶著刀子，只是防身，沒有別的意思的，你相信我！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這個縣城里，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而是我想的這樣，當然，我也不會犯傻，我還是個學生，還有你……”我一直在解釋著。

再看十一，她的眼神變了，變的跟那天晚上她姐姐的眼神一樣，好像我是什么窮兇極惡之徒，我就停下來看著她，怎么了十一，為什么連你都不肯相信我，我帶著刀子，是為了你，為了我，為了我們啊！？

其實，是我看錯了，十一是相信我的，她只是害怕那把已經傷了她的刀子，還會傷誰，傷的會有多重，所以，她拉著我出了學校，我們兩個又來到了學校對面的空院子里，太陽，剛偏西。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給十一解釋清楚了，我為什么要買一把刀子帶在身上，也跟她說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她驚愕地望著我，難受的想哭，卻沒有眼淚了，我緊緊地抱住她，一直在安慰：“沒事的，沒事的，那都是過去了，一直沒敢告訴你，就是怕你擔心，其實，我是不怕的，也不怨他們，只是擔心你，十一，你要好好的！”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呢，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我怎么能想到，你還為我承受了那么多，你太傻了，我太笨了……”十一還是哭出來了，更緊地抱著我，我也掉下了眼淚，為自己曾經承受的，委屈！

曾經也問過自己，不管是假裝還是犯傻的我，為什么向他們服軟了呢，你不是自稱是個男兒嗎，為什么要低頭？為了十一你今天低頭了，明天為了誰你不是還會低頭么，低頭了，那你還怎么當一個男人？

既然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為什么要告訴十一，讓她為你傷心么，這就更不是男人了啊？我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說，而十一只是傷心著，相擁而泣的我們，仿佛是被風吹到無邊際空中的兩個蒲公英種子，糾纏在一起，卻不知會落向何處！

擁抱了很久，十一輕輕地松開了我，看著我，然后沉默，我也沉默，但還是我先開了口：“十一，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想讓你傷心也不是想讓你擔心，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是真的，而且，他們再來，我能承受得起，只要你相信我就夠了！”

“我相信你，我為什么不相信你呢，只是我太傻太笨了，竟然沒有發覺一點，我要去找他們！”十一也有點咬牙切齒了，我連忙拉住她，抱緊她，一直在說著，那些都過去了，我們的明天是美好的……

下午都很晚了，我和十一才說完了他們的事，她也徹底明白我為什么要帶著刀子來找她了，然后，我們看著落日在幻想我們的明天，不用深山老林，就算在熱鬧的集市，我們的心也是安靜的……

走的時候，十一一直是很不舍地望著我，當時，我有點想不明白，十一為什么要不舍呢，我們早就不需要了啊，真蠢，竟然沒有看到她那份不舍之后的決心，傷了我也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