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鬼(1)
- 古鏡新紀(jì)
- 冬至十四
- 3754字
- 2012-05-23 13:59:10
山鬼(1)
梁辰自幼就在萬斛山,漫山遍野都是土匪窩子。還好山勢險峻崔巍又莽莽蒼蒼,云霞散彩,日月?lián)u光。千株老柏,萬節(jié)修篁,沒入青霄。林間時常有猛虎黑熊出沒。山間也有斑斕的水果,土匪們又自己開辟了田地種了時蔬,糧食。也算自給自足。
石崖突兀一道白練掛在溪澗邊,長虹貫日,也能見麋鹿嬉戲游玩,猿猴在兩岸青山啼叫,悠悠遠(yuǎn)山里也是愜意。
但是任憑這莽莽群山也不能困住一個年輕好玩的心,其他人也就罷了。偏偏梁辰在山里就是游手好閑的人群中頭號閑人一個。曬太陽也能曬得直嘆氣。
哥哥爺爺們雖然也是閑云野鶴的游散閑人,但是他們十天半個月地總是神神秘秘地消失。其他山頭的土匪也各有各的怪癖愛好,常常閉關(guān)埋頭搗鼓自己的東西。
就連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小土匪陳昊,竟然沒事時也能坐落日蒼蒼的墻頭上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埋頭寫小說。迎著風(fēng)口,陳昊還冥思苦想了一個花哨的筆名-----------‘風(fēng)塵’。
獵獵山風(fēng)中,仰頭一臉憂郁的陳昊。自以為自己非常出塵。
反正在萬斛山莽莽群山里,幽僻貞靜所處,也算各得其所。
但是梁辰?jīng)]有癖好,而且早就不待見這深山沉悶的日子了。
那日眼見著爺爺又神神秘秘地叫哥哥們進(jìn)了房間商量事情。自己就打定主意一定也要跟著他們下山,看看他們到底這些年都在干什么。
沒想到一下山就遇見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是怪鳥,就是怪人。更沒想到這萬斛山外的世界比山里的人事更加讓人匪夷所思。
連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妹妹都可以亂飛,身體還會突然冒火,而且這個火竟然可以不燒破衣物直接灼傷皮膚。在梁辰的認(rèn)知里,這些都是難以理解的。不過看見山間奇奇怪怪的土匪久了,梁辰的接受能力也極強(qiáng)。
“誒,小妹妹,你們成天這樣飛不覺得頭暈嗎?”
梁辰和阿離的周圍蕩著一層透明的蒙蒙白氣,周圍的景致化作模糊的白光兩邊飛退而去。
“誒,小妹妹,你們飛這么快不會撞樹啊?你們是怎么看路的啊?”
在梁辰意識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有緣由的有道理的,弄清楚原理了就不存在什么奇怪不奇怪了。
“誒,還有小妹妹,你們是怎么可以把身體停在半空不掉下去的啊?”
“誒…….”
啊離只一臉專注地看著前路,也不說話,也不搭理他。小臉的淚痕干了,眼里還有依稀淚影,顯得楚楚可愛。
雖然只有十四歲,但是已經(jīng)發(fā)育得很好,小臉的輪廓還沒有完全長開,也看得出以后必定是個亭亭玉立的美人。
“小妹妹,你剛才話不是很多的嗎?怎么現(xiàn)在不說話了?”
梁辰的手握著細(xì)滑的柔荑,眼睛落在阿離的側(cè)面,這幽閉狹隘的空間讓梁辰不受拘役的心又有些無聊了,他看看四周飛逝的白光又覺得頭暈,阿離又不肯和他說話。
梁辰幽幽的嘆了口氣。
梁辰的性子偏懶散,他認(rèn)為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都一定是有自己的使命的,這個急不得也求不得,所以看見別人和自己不一樣梁辰的訝異也不會停留太久。就像七哥,以前也是頭號閑人一個。但是三年前七哥滿二十歲后,突然就忙了起來,整天不見人影。而且行為也變得奇奇怪怪的,身邊也常跟著一條漂亮懸浮在半空中的漂亮銀狐。
所以梁辰不急。
但是他好奇心膨脹。
“你煩不煩啊!!!”阿離依舊看著前面,卻皺著眉大叫。
梁辰驚訝地看著阿離說:“我還以為飛的時候不能說話,不然就會掉下去什么的?原來小妹妹你可以說話啊。”
“好煩啊你!!!我不叫小妹妹,我叫阿離!!”
“哦,阿離小妹妹,我叫梁辰……你也可以叫我十哥,我在家排行第十。”
阿離依舊沒看他,只是慢騰騰地疑惑地問:“你是夏人?那也不對啊,是夏人怎么連連滅神者的解藥是都不知道?……話又說回來,你的名字怎么那么奇怪?”
“哪里奇怪?”
“只有夏人的名字才是多個字的,我們五宗的人的名字就只有一個字。”
“……小妹妹……你不識數(shù)吧?……你不是叫阿離嗎?”
“……”
“難道你們這里就只有五宗和什么夏人?”
“……我不想和你說話!”
又過了十多分鐘后阿離才收了氣,四周逐漸清晰,梁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落在了一條僻靜的林間小道,四周都是蔓藤迷道,朦朧的日光從滿滿樹葉縫間隙漏下來。四周還有清脆的鳥鳴。
梁辰一抹額上的汗,又拉著下衣擺扇風(fēng)。一邊疑惑地張望四周問:“這個鬼地方就是什么賣解藥的,鬼影都沒見一個啊?”
阿離仰頭瞪著他:“我又不是那些怪人!在他們的城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拘束了,我怎么可能從天而降!!!”
“知道自己奇怪就好。”
“你!!!”阿離又是一頓腳,卻皺著眉拉著梁辰的手就走出林蔭小道:“你這身衣服太奇怪了!也得換換!!”
梁辰看著自己,寬松的白色的短袖棉衣(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滿是干掉的泥漿看不清原來的面貌了),休閑的棉褲,布鞋。沒有什么不妥的啊。家里的爺爺哥哥們居家也是這樣的裝扮。
卻又看著阿離的一身黑色勁裝,包裹出凸凹有致的身材。又想起昨天在閃電里看見的另外幾個人也是黑衣裝扮,梁辰臉上冒了黑線,這里的人不會都是這樣穿的吧?那得......
走出來林蔭夾道。
蒼蒼日色下,遠(yuǎn)處是一道長長的高大的褐色城墻,綿延至數(shù)里。在廣闊的天空下顯得更加蒼茫浩大。
城墻內(nèi)是層層疊疊的瓊樓玉閣,青瓦紅墻。寒煙翠柳,在其中疏落有致地?fù)诫s。
及至到了里面,街道干凈寬闊,簇簇著冠衣博帶,織錦羅綢的人群。梁辰和阿離兩個人走進(jìn)人群,兩個人的衣服都顯得格外怪異。
特別是阿離,本來面容就姣好,這黑色的勁裝更把發(fā)育良好的身材包裹得玲瓏有致,引來不少窺探覬覦的目光。這小妮子卻還毫不知情,瞪著梁辰不明所以地數(shù)落:“你看吧,就是你這身怪異的打扮,別人都覺得我們是怪人呢!”
梁辰的臉又是冒黑線,阿離還好意思說他!不過梁辰還是下意識地把阿離盡量拉到自己身邊,冷著眉眼地把那些不懷好意的眼神瞪回去。
“阿離,你的衣服也得換換?”
“為什么啊?”
“因為……因為……因為你都好幾天沒換衣服了!……那得多臟啊。”梁辰看著青天白日,一臉鎮(zhèn)定地隨口胡謅。
阿離疑惑地偏著頭:“你怎么知道的?……是該換換了,都臭了,你聞聞。”說著就把自己的袖子舉起來湊到他的鼻下。
她這一舉動,兩個人的身子都快要貼近了。
梁辰往后一縮脖子,紅著臉一咳嗽……是被一股酸臭嗆的。
干凈的青石街道兩旁并臥著商家店鋪。阿離和梁辰都買了一身合身的衣服,兩個人都是一襲白衣。一個干凈出塵,一個清麗可人。但只是看起來......因為沒有洗澡......兩人里面還是又臟又酸臭。
“就是這兒!”
阿離帶著梁辰左拐右拐地走進(jìn)了一條尋常巷陌,雖然是小巷,但是也有五六米寬,楊柳依依,兩邊一眼望去都是擔(dān)著框簍蹲坐在地上吸旱煙粗衣敝履的小攤販。還有閑散的閑閑地挑選貨物的行人。
“姐姐,我屄鹖的解藥,還有山鬼的。”
阿離俏生生地站在一個坐在一個編的密密的竹簍子上埋頭看書的年輕姑娘面前。
她的面前都是一排編的精細(xì)的兩寸左右大小的竹簍子。
“怎么?你家有誰受傷了”,她放下書,抬起頭來。
十七八歲的摸樣。一身簡單的布衣,黑色如墨的頭發(fā)簡單地綁著髻,又綁了淡紫色的頭帕。一對銀色的古色古香的魚形耳釘。不施粉黛,一張凝脂的鵝蛋臉,眉如青山含黛,眼如秋波蒙著點點霧氣。身材窈窕。就如月中仙,看著有幾分沉靜溫婉。梁辰的心砰然一動。
“我爺爺還有媽媽受傷了,姐姐你要快點給我藥,我還要趕著回去呢。”
“恩,我叫秦霄,姐姐給你多備點解藥,最近那些動物挺猖狂的。”
動物?!
梁辰吸了一口氣自覺又長見識了,萬斛山下的“動物”比自家山上的斑斕猛虎也要兇殘得多,難怪爺爺不讓自己下山。以他這個身手,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只有找死的份。
只見叫秦霄的女子隨手拿了一個竹簍,然后起身,打開自己屁股下的竹簍直接伸手進(jìn)去幾個撥拉,就抓出幾條滑不溜揪像是泥鰍又像是蛇的軟體動物,它吐著猩紅的舌信子露出尖牙。秦霄面不改色看也不看就往竹樓里放。
“你別告訴我,這就是‘解藥’?”梁辰看得直皺眉。
“恩,怎么嘛,長得不像?”
梁辰還是選擇閉嘴。他想起萬斛山,自家乾字山后的震字山家的土匪窩,他們給各山頭送的藥都是用小瓷瓶裝著,多干凈易攜啊。
不過梁辰善于思考,他又想,可能這里的動物兇猛龐大,所以解藥也要生猛略大些。
“呀!”突然一聲驚呼從哄哄擾擾的市集驟然炸響。
梁辰看過去。秦霄跳得老遠(yuǎn)。
一條渾身金黃的蛇眼露精光,從竹樓里蹭得站直了身子,宛如一把繃直了的弓,眼神像是出鞘的利劍,吐著紅性子,露出尖利的牙齒。竟像是要撲出來咬秦霄一口。
那條蛇仿佛感覺到什么,把冰涼尖銳的目光往梁辰刺來,四目相對的瞬間,那蛇一震,渾身一軟又栽回了簍子里。
秦霄嚇了一跳連忙扣上竹簍子。然后面色仍舊有些慘白的用手順了口氣說:“嚇?biāo)牢伊恕!?
“那個不是山鬼嗎?姐姐抓來干什么?”
秦霄又坐在竹簍上心有余悸地說:“我就是日前不小心傷了它,沒想到它這么記仇,日日守在我的家周圍。幸好我們有專門克制它的武器,好不容易才抓住它。殺了它又可惜,放了它它又來找我麻煩。還不如帶來市集,還可以賣個好價錢,誰知道它竟然忽然醒了過來,嚇我一跳。”
秦霄把裝好“解藥”的竹簍子遞給阿離。
又疑惑地看了一旁白衣翩翩,氣質(zhì)出塵的梁辰一眼。剛才她雖然受驚,但是看得真真的,那山鬼是看了身后眉目清秀的男子一眼才又栽倒的,難道看似衣著普通的人竟然是傳言中的那個厲害的七皇子?!
他眉眼里確實有幾分皇族的貴氣。但是若是尊貴的七皇子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偏離皇城千百里的偏遠(yuǎn)小城?
阿離付了錢,笑瞇瞇地道了謝拉著梁辰就要走。
梁辰卻不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秦霄不放。
街上的人來來往往,談價聲,說笑聲,遠(yuǎn)處的鳥鳴,所有的聲音混雜成一片低沉的嗓音籠罩在小巷上頭。
秦霄的臉色一紅,眼里婉轉(zhuǎn)流光,像是印上了天上爛漫的云霞。
梁辰微微皺起俊秀清朗的眉,一只手慢慢的伸向秦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