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神者（4）

聽到煴趕快撤退的命令。

阿離，爀，瞬間緊張起來，梁辰被他們的端肅凝重所感染，心里也無端地緊張起來。

梁辰依舊手腳無力地趴在地面上，他慢慢地轉過頭，這一看他愣住了，驚訝地張大了嘴。漆黑如墨的原始森林里，漫天地幽幽浮動著暗藍的光。雷雨依舊嘩啦啦地在落下來。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山風又涼，加上冰冷刺骨的雨水，土地也翻滾著腥濕的冷氣。梁辰覺得背皮密密地爬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吸吸鼻子，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

我的媽呀，這還真是什么都給遇上了。早知道就不偷跑下山了。這會兒恐怕整個萬斛山都要鬧翻天了，哼，誰叫爺爺只帶了那幾個哥哥神神秘秘地下山，不帶上他，要不然他哪能大費周章地弄暈幾個跟著他的弟兄，又做賊似地避開滿山的眼線悄悄溜下山來。沒想到還是出師不利。

梁辰心里暗暗失悔著。他的手腳依舊使不上力，剛才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他是嚇壞了。他只得邊向一旁的幾個黑衣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不過梁辰到底忽略了，這么黑的夜，所有人的臉看上去都是烏漆抹黑地一團，他無辜純良的小眼神當然自動地被黑暗過濾了。黑衣人又緊張地觀察著滅神者的一舉一動，哪兒顧得上他。

況且更重要的是，梁辰自己都不知道，在黑衣人的心中梁辰是個超級強者，哪兒用得上他們救。

“走！”煴一聲嚴厲地大喝，扶著半昏迷的長老焜，幾個閃身就消失了。爀一心也只在昏迷不醒的煜身上，聽到命令也背著煜閃身消失。

“喂！還有我！”梁辰猛地驚呼，聲音的尾音在風雨中顯得蒼白無力瞬間就被風雨吞噬。他飛身上去，撲住一雙腿就不放。

剛才梁辰還沒回過神來幾個黑衣人都消失了，還好自己反應也算靈敏，還撲住了最后一個來不及消失的人影。他暗自慶幸。

阿離在聽到煴的命令后本來打算殿后，幫他們擋下隨時可能撲上來的滅神者。

沒想到腳卻被一個猛力死死抱住，她本來就是一個小姑娘，這時候又是慌張又是羞赫。

急急大叫：“你這個臭流氓！快放開我！”腳下一用力，一層暗紅色的火光驀地騰起。

半空中浮動的滅神者瞬間沸騰了，聳著身子，眼神尖銳，撲啦啦煽動者翅膀。

“~咔~咔~咯~咯”的怪叫此起彼伏。加上暴雨，看上去特別瘆人。

紅光突顯的那一瞬間，梁辰慘叫一聲，條件反射地放開死摟著阿離的手。臉色緋紅，額頭滾落大顆大顆的汗滴，他反身把兩條胳膊壓到地面的泥濘里亂揮著，胳膊的刺痛好了很多。

梁辰渾身戰栗著，嘴里絲絲吐著冷氣，身心俱憊。今天他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兒啊，又是雨淋又是火烤，還有莫名其妙地被人弄到半空又猛地摔下來，真是什么稀奇事都遇上了。

忽然又察覺到不對，梁辰回頭一看，身后是空蕩蕩的叢林。陰寒的山風來回洞穿。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阿離早在梁辰松手的那一刻就趁機一個閃身就消失在莽莽叢林里。

梁辰的喉結又上下滑動一下，四肢僵硬，慢慢地轉過頭看那密密麻麻漂浮在山雨中的怪物。

難道他今天真的要死在這兒?。?

梁辰慢慢地運著周身的力量雙手借著身后巨木的支撐慢慢站起來，靠著濕漉漉的粗粒的樹身，警覺地看著半空的那些怪物。

“咔~咔~咯~咯~”密集的怪叫又消失了。

一雙雙灰黑的小腦袋齊齊地望著自己。

梁辰又緊張了，下一刻那些怪鳥該不是要攻擊了吧？

沒有想到那些怪物竟然都集體驟然爆發出亮藍的光，然后在光線里齊齊地朝梁辰直直地垂下脖子，低著腦袋，像是在朝拜或者是臣服。

梁辰一驚。它們已經慢慢收斂了亮藍的光，渾身的光又變成暗藍。它們慢慢旋轉著身子向森林的深處飛去，慢慢的光亮又消失在黑暗深處的叢林里。

梁辰靠著樹背慢慢滑坐了下來，眼睛還是瞪得老大。

那些怪物是什么意思？

算了，他還是不要想那些了。他當前要做得就是走出這個鬼地方，回到萬斛山。他又疲又乏。慢慢地閉上眼睛，還是先休息一下。

他就在風雨泥濘中沉沉睡去。

慢慢的，雨勢收住了。又過了很久，天色慢慢地亮起來。

沉靜明亮的陽光從云層和樹的縫隙間大片地灑落下來，光影搖曳，又像是浮在霧氣里。漫山遍野的清絕瀟灑。

整片森林安靜而闊達，柔美得像個仙境。

清脆的鳥鳴此起彼伏。

山風清潤潮濕。莽莽叢林間各種植物青翠可愛，在陽光的照耀下，清透得像是瓷器。

梁辰轉轉脖子，渾身乏力。

“你醒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驟然響起。

梁辰疑惑地皺著眉瞇著眼睛往聲音的來源看去。

一個女孩倏地一聲從他旁邊站了起來，往旁邊退了幾步，瞪著一雙大眼睛冷冷地俯視著他。

十四五歲的模樣。一身黑色的勁裝，包裹著嬌小玲瓏的身體。長長的黑發扎起干凈利落的馬尾。皮膚白皙。

修長的眉毛微微擰起。下面一雙圓圓的眼睛，眼神沉靜，無波無瀾。嘴巴微微撅著，又有幾分小女生的嬌態。看來這恐怕就是昨天那個突然身體冒火，燒傷他的那個怪人了。

要是這么一看，她這副摸樣也倒是算個小美女。不說話的時候完全是個一個五官可愛漂亮的小妹妹。

“看什么看！！”小美女秀眉又是一擰，大眼一瞪，厲聲說：“你這個臭流氓，為什么不跟上來！害得我還要回來找你?。。　?

梁辰四肢都酸痛地厲害，也不想和她計較。就沖她一挑眉：“首先我叫梁辰，不叫臭流氓，其次態度不要那么惡劣，好端端地一個可愛的女孩這么潑辣，還有你找我干嘛？”

阿離冷哼一聲，又大聲說：“我潑不潑辣管你什么事！快起來，跟我走??！”

梁辰撇撇嘴，又懶懶地靠回樹上，閑閑地閉著眼說：“我為什么要跟你走？”

純凈的陽光在他的睫毛上微微跳動，他的五官本來就清秀俊逸，這樣看起來更加增添了幾分蠱惑力。剛才他睡著的時候阿離就看了他一會兒。沒想到現在看到他的臉，自己還是一陣臉紅耳赤。

“那你想怎么樣！??！怎么才肯跟我走！?。俊卑㈦x沒轍了，再怎么說她才剛滿十四，在家里也算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難免有些不通世故，她急得咬著殷紅的下嘴唇。

梁辰慢慢地睜看眼，平靜地看著一副兇神惡煞地擰起眉頭的女孩說：“我不會跟你走，我要回我的家。”

“為什么！我們找了你那么久??！你為什么不跟我走??！”阿離不依不饒，惡狠狠地大叫。

梁辰嘆了口氣，無奈地望著她說：“你們找我，我就要跟你們走嗎？別鬧了，快回去，不然你父母該擔心了。”

阿離還是咬著下唇死死地看著他，下一刻，毫無預計的，大大的眼睛里突然翻滾出晶瑩的淚珠，她的身體在陽光里微微瑟縮著顫抖。

“噯，你別哭啊，怎么了啊，別哭啊……”梁辰也慌了神，翻身坐起來。任憑誰看見一個這么可愛的小妹妹梨花帶雨的在自己面前哭，也會動幾分惻隱之心，梁辰也覺得自己太混蛋。

阿離又是一頓腳，眼淚從微紅的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滾落，她大聲地說：“我才沒哭呢！你跟不跟我走??！我的爸爸早就戰死了，你不跟我走爺爺媽媽也要死了！還有煜也要死了??！你要我怎么樣嘛?。?！”

阿離說著說著，忽然睫毛一顫，哇地一聲就大哭起來。

安靜空曠的深山老林里回旋著女孩嘶聲裂肺地哭泣聲。

梁辰跳起來，皺著眉手足無措地看著哭得一塌糊涂的小妹妹。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他沒有姐妹，和他一起長到大的都是一群虎頭虎腦的小土匪，真男兒。他哪里遇見過這種事。

他撓了撓后腦勺，低垂著長長的睫毛低聲勸慰：“好了好了啊，你就別哭了。”

他在心底嘆了口氣，一只手在空中遲疑了半響，溫柔地落在小女孩的頭上，輕輕順著她的頭發。

阿離還是在大哭。此刻抬起一張滿是淚痕鼻涕的臉抽噎著仰面看他，問：“你跟不跟我走！我……我們要不是在半路遇見了山鬼……媽媽受傷了……我和爀兩個人可能回不了家……我才……我才不會來找你呢??！”

梁辰皺著眉，山鬼又是什么東西？和昨晚的怪鳥一樣嗎？那找自己也沒有用啊，也不過是多一個人送死?？磥硭麄冏蛲硪膊皇且宦讽橈L，路上又遇見襲擊了。他們和梁辰不過是萍水相逢。用自家九哥的話就是少管閑事多發財，他梁辰可不想趟這個渾水。

但是又望見這張哭得梨花帶雨的小臉，梁辰的心柔化成一片春風蕩漾的湖，加上又想到畢竟他們還是救過自己，梁辰萬分無奈地柔聲說：“好好好，別哭了，我和你走還不行嗎？”

阿離還是斷斷續續地啜泣著。聽到他說話又是大眼一瞪，惡狠狠地大嚷：“我才沒有哭呢?。　比缓笥眯渥雍鷣y地抹著臉上的鼻涕淚水，用胳膊打掉他的手，轉身就往一個方向走。

梁辰無奈地跟上去，然后說：“這樣走還是太慢，我跑得不是很快，像昨天一樣你帶著我走?！?

阿離停下來，轉身瞪大濕漉漉的眼睛不可思議地說：“你不會瞬時移動？那昨天晚上你是怎么突然飛會這里的？”

梁辰無奈地攤攤手說：“我確實不會，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睜眼我已經來到這里，還懸浮在半空了?！?

阿離半信半疑地哦了一聲，畢竟心思單純。她又瞪著大眼睛急急地說：“那我帶你，我們要先去蔓厲，去哪里買滅神者毒液的解藥和山鬼的創傷藥?！?

“在哪里買？誰在賣？”

阿離惡狠狠地斜視了他一眼，又急躁地拉住他的胳膊邊往前拖邊說：“不是說了在蔓厲買了嘛?。。‘斎皇菑南娜耸掷镔I！??！只有那些奇怪的人才能有這些解藥?。。?！”

梁辰臉冒黑線，看著阿離秀氣嬌俏的側面，心里想，你們這些動不動身體就冒火的人才是怪人好不好？

山風混著陽光在森林間輕轉，草木扶疏，芳草凄凄。又是美好的一天。

南離境內的一座山間。一座低矮的草房里，爀一個人照顧著兩個受傷昏迷的長老，以及基本沒有脈搏的哥哥煜。

他把煜的頭抱在懷里，修長卻布滿厚繭的手掌不停地摩挲著哥哥的面龐，一張稚氣的臉煞白。

哥哥，你還是走了，我終于只剩自己了嗎？

他突然他警覺地朝門口望去。

一個挺拔的陰影擋住了門口的陽光，逆光里他冷峻的臉顯得更加冷漠，一雙純黑眸子無風無雨，仿佛看穿了時間的冷暖。

爀無波無瀾的眸子閃過一絲驚疑：“你怎么會在這兒！？”

沒有回答，陽光寂寂地被擋住草房外，草房里仿佛涌出陣陣陰寒。

那張輪廓冷硬的臉突然綻放一個魅惑的笑，干凈得好像屋外漫山逶迤散開的陽光。然而沒有溫度。寂寂的，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