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根據多年來的經驗教訓，我總是覺得現在要做一件極其平常的事也需要碰運氣。尤其在社會概念越來越模糊人性越來越虛偽人心越來越險惡的當下，我來這什么條件都不具備的大都想要追查歆蘭被害的真相，就意味著象大海撈針一樣，我更需要運氣。多天來想著要找一塊廉價的落腳地，居然真的天降大好機會我又怎能錯過？廚具店的轉手價格已經非常低令我欣喜若狂。仍然左右廝磨還不都是為了再壓點價錢。這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誰都不容易，特別是我的錢每一角都粘滿汗血。“六萬二就六萬二。”廚具店胡老板的沒好氣，我目的已達到心里偷笑還裝著沉思一會才咬咬牙的說：“既然胡老板有急事，我們現在就成交。”

“可以！”胡老板自言自語地嘀咕：“撿了便宜還打我個蹦蹦的實在不算什么意思。還是小哥夠狠！”

對不起！我心里暗笑：老大叔，我打你個蹦蹦，抵的上我媽挖兩年地的收入。再次走出廚具店門口，我比劃著想了一會走回店里說：“胡老板您這么的爽快，我再啰嗦也確實不夠意思。現在先給您二萬元訂金。您馬上打電話約房東。我現在就去取錢過來結尾跟您辦轉讓手續。這樣您就可以早點回去了。”

“那就謝謝小哥您了。”胡老板聲音瑟瑟的嘆了口氣。

運氣究竟是什么東西？運氣其實只是膽識的際遇，是毅力延續的標彰，誰真誠和意志停泊的港灣。在這里拿下一個鋪面正常情況需要十多萬元，如果我出二十萬元當然就易如反掌。問題是這樣不顧一切的大手筆，我這點微薄的身家能堅持多久？所以，我的每個計劃都必須量力而行才能事半功倍。或許這是因為我的真誠感動上蒼給我了一個幸運，真的就這么巧在我正想出高價也要頂一個店鋪的時候，居然碰到有人急著低價轉讓鋪面。我現在毫不猶豫立即拿下胡老板的廚具店以免夜長夢會多。到二樓房東家辦完轉讓資料回到廚具店，胡老板說要挑幾件廚具回去以及要拿回那臺舊式日立彩電回老家看。“沒問題！”反正也值不了兩三百的，我想都不想就大方地答應。

“胡老板慢走！祝您一路順風！”

看著胡老板挑著被鋪舊電視機的行囊匆匆離去的影子很快淹沒在人潮中。從一個老板的身份變成社會的盲流，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間。想到猴年馬月自己的結局和胡老板不會有兩樣，我竟然不勝感慨：胡老板！真心的祝你一路順風，平平安安的回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順利的拿到了店鋪鑰匙。我的心終于完全踏實下來美滋滋的盤算著：這廚具店里面的廚具存貨就算是打個五折至少也可以賣回三萬來元。本來打算多花幾萬才能拿到鋪位的現在卻少花幾萬，一個來回就省下六七萬元，人逢喜事我腳步輕盈的到旅館退了房將簡單的行李拿回來自己的店子放好。嗬喲！我開心地吁了一口氣關好已經屬于自己的店鋪門，伸了個懶腰探頭往鄰居的成衣店瞧，打算跟那個可愛的女孩說聲謝謝但不見她的影子我只好作罷。走到公交候車亭，我隨便爬上一輛大巴，漫無目的地要到別的地方逛街去。心想，要在這城市里立足首先就要熟悉這城市。

坐公巴轉了兩圈回到黃塘街，想到附近都沒有粵菜館我只好又隨便找個食店進去，吃了兩碗餛飩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回到店里簡單的抹掃一下廚具店的閣樓，鋪上剛買回來的新席子新被單，在這繁華之地我終于有一個暫時屬于自己的窩。收拾破碎的心情，坐在柜臺里的木椅子上，習慣性的長長吁了一口氣，把連日來的心情糾結郁悶和疲乏全部吐出來精神爽利。舒坦地坐了一會，我站起來到廚房里洗干凈電熱水壺放滿一壺水插上電源，把茶壺和瓷杯洗了放到柜臺上熱水壺的水就燒開了。泡了一壺從家里帶來的苦荊蕊加金銀花茶，往柜臺上擺好的兩個杯都倒了七分滿，我慢慢的坐下來拿起自己跟前的杯子深情地朝對面的空椅子凝重地敬揖禱告：姐！我已安頓下來我們終于有一個暫時的家。姐，請喝茶！呢喃著我把茶放到嘴唇邊。

歆蘭出事以來，每次一個人獨飲的時候我都習慣這樣。現在，大廳冷清清，我輕輕的汲了一口苦荊蕊銀花茶慢慢的吞下，一股溫燙由喉管緩緩的滲進肚子里，心就開始漸漸的溫暖起來。茶里的金銀花香帶著家鄉特有的芬芳，一絲絲的透入肺部再從鼻子慢慢地呼出來，舌尖留下的苦澀味道漸漸的就變成甘甜。姐！這品味充滿著人世間的先苦后甜與炎薄至涼的寓意。我很喜歡這種品味，也早就習慣這種品味。默默地頻頻舉杯默默的對飲，我靠在椅子上，眼定定的望著眼前的貨架，那些廚具忽然的幻化成太陰崗山脊上一叢叢的山花灌木，我仿佛聽到歆蘭在樹叢深處的呼喚：…弟！嗚嗚，你快點過來。嗚——我的臉被黃蜂蟄了一下。…姐，你千萬別動，我這就過來。…弟。我沒有動，我不敢動。…姐，我們慢慢的走，否則動作大了黃蜂會追人。…弟，我發現我的臉起泡了。嗚嗚！這樣我會變成丑八怪的。…怎么會？姐你什么時候都象小仙女一樣的美麗。…不！弟你只不過是哄我開心。仙女臉上又怎么會長泡泡？我不！…姐，你別哭！是你的臉蛋太漂亮黃蜂妒忌才叮你的，這一點點的紅腫過兩天就會消失。…弟，你就只會騙人。如果過兩天不好我就哭。…姐！我不騙你你先別哭，你一哭我的心就會很急的也想哭。姐。你別動，讓我用嘴替你吮一下傷口，媽說過口水會消毒的。…弟，你不要這樣抱我。你，你這樣抱我，我，我不知道為什么心跳的厲害氣堵得慌。…為什么？我以前不都是這樣抱你的么？你摔痛腳我還背你呢！姐你現在是怎么啦？快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肯定是因為我媽嚇唬我。…姐！你媽怎么會嚇唬你？她怎樣嚇唬你？…媽說女孩子長大了是不能讓男孩子碰自己身體的。她說如果身體被男孩子碰了就會變成象蛤蟆一樣的丑八怪。她還說我都已十四歲已經長大，如果還老喜歡靠在你的懷里臉上就準會長象蛤蟆身上那種毒疔一樣的泡泡。弟，我想讓你抱但不要臉長蛤蟆泡泡。但現在真的長了這可怎么辦？…姐。我怎么沒有聽我媽說過這種怪事。等我回去問問我媽。

姐！過去的日子真的是快活。人為什么要長大？為什么長大就要背負這么多？為什么我們都長大了，人生的命運就會落個陰陽相隔的凄慘結局？姐，我們沒有做過任何害天理的壞事，難道這就叫前世造下的孽？胡扯！我不相信那些王八說的所謂人間前世來生！朦朧中貨架上天花頂的光管的光影突然碎開，在我的淚花尖上寒閃芒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