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靜的病房中她不知道誰來了,誰又走了。林桐樹在床邊握著她的手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蘇天星回過神看著滿臉擔心的林桐樹,想起天靚痛苦的表情,緩緩流下淚道:“桐樹,你先回去好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林桐樹握緊她的手,低低叫了聲:“天星?”蘇天星輕輕閉上眼睛,林桐樹看著天星痛苦蒼白的小臉,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向門口走去。背后的蘇天星依然閉著眼睛道:“我們對天靚太殘忍了。”林桐樹身體微微一僵沒有回頭走出了房門。
林桐樹走后,陸怡美輕輕來到病房,坐在天星身邊,細細地看著她,看到她更加蒼白的小臉,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蘇天星長長彎彎的睫毛顫抖了下,仍是閉著眼睛淡淡問道:“當初為什么要拋棄我?”陸怡美先是愣了一下,吃驚地問道:“天星?”蘇天星繼續閉著眼睛:“為什么要把我丟掉?”陸怡美痛苦地低下頭,哽咽道:“對不起,天星,對不起,當時我是迫不得已啊?”蘇天星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她道:“迫不得已?迫不得已,你當初就不應該生下我。”陸怡美搖著頭哭道:“不,天星,我愛你,我愛你爸爸,我要生下你。”蘇天星冷笑道:“愛我,把我丟了,愛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把你也丟了。”陸怡美哭著抓住天星喊道:“不,不是這樣的,天星,你爸爸他愛我,也愛你。他是硬撐到你出世才去世的。”蘇天星呆住了,斷斷續續問道:“他死了,他愛我?”陸怡美繼續答道:“你爸爸他愛我們。我和你爸爸從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大學時我們相愛,后來我懷上了你,你爸爸卻因為胃癌晚期病倒了,他為了攢你的生育費堅決不肯治療。在我順利生下你后,他就走了,他走時曾看著你微笑著說,即使在天堂他也會思念著你,保佑著你。你爸爸走后,我要繼續一個人掙錢上學,照顧你,你的身體卻很弱,我怕我會養不大你,我沒有能力一邊上學,一邊撫養孩子。天星,請原諒我的自私,我選擇了事業,但我也沒有放棄你,我是打探好你爸爸的身份后才把你交給他的,我知道他是個好人不會把你丟了的。我當時就發誓我一定會回來彌補你的。”蘇天星苦笑道:“彌補?怎么彌補?再讓我活一次嗎?再給我一次童年嗎?你知道嗎,你傷害的不僅是我,還有爸爸媽媽,天靚和天俊。”說完,蘇天星感到胃部一陣抽疼,她側過身子壓住胃部,不讓陸怡美看到。陸怡美哭著低頭道:“對不起,天星,我對不起你們!”蘇天星咬著牙承受著一陣陣的抽疼,蜷縮起身體,陸怡美看到瑟瑟發抖的天星,吃驚地翻過她,看到她滲滿汗水的額頭,蒼白的臉色,發紫的雙唇,驚呼出聲:“天星,天星,你怎么了?醫生,醫生。”康言一在外面聽到陸怡美的呼喊,跑進病房來,看到慘白的已經昏過去的天星后踉蹌地跑了出去找醫生。校醫生看到蘇天星病況危急,忙撥打市醫院的急救電話,看著天星被抬出病房送上救護車,陸怡美腦中閃過病床上她的愛人,天星的親生父親——謝之偉的影子,陸怡美心中閃過一陣恐慌,祈禱道:“之偉,之偉,求求你一定要保佑你的女兒,不要帶走她,我發誓我會好好彌補她,好好疼愛她。”
市醫院里,蘇天星的主治醫師的助理恰巧是剛實習回來的秦斯儒。秦斯儒看著病房外的陸怡美和康言一道:“天星她暫時渡過了危險,不過、、、、、”康言一緊張地抓住秦斯儒的雙臂,吼道:“不過什么?你快說啊!”秦斯儒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道:“胃癌晚期。”康言一抓著他的雙手停了下來呆住了,仿佛被人抽去了魂,盯著秦斯儒一字一句道:“你、、、、說、、、、、什么?”秦斯儒悲痛地盯著他道:“胃癌晚期。”康言一靜靜地看著病床上蒼白的幾乎透明的人兒,腦海回響著秦斯儒的聲音:“胃癌晚期,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時間最多也只有一年半。國內尚不能做這種晚期手術,也許國外可以。”“為什么天星這么小就到晚期。”“也許,她遇到了太多令她心神交悴的事,令她的免疫力急速下降,就像上次在大雨中的休克。”康言一輕輕握緊天星的手放在嘴邊,像發誓一樣印下一吻:“天星,無論是一年還是一天,我都要守護在你身邊,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了,你一定要堅強,為了我們的未來,你一定要堅強。”陸怡美看著病床上的蘇天星,受不了的昏了過去。
蘇天星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她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大變化了。看著在病床上埋頭淺睡的康言一后,微微笑了笑。康言一感覺到細微的動作后,抬起頭來,對上了蘇天星微笑的眼神。康言一勉強笑笑道:“你醒了,感覺怎么樣?”蘇天星笑笑反手抓住康言一的大手,充滿信任的眼睛看著他道:“言一哥,你永遠都不會騙我,對不對?不管是不是充滿善意的美麗謊言,你都不會,對不對?”康言一看著她病弱卻又美麗堅強的眼睛,不知該如何面對,他躲閃著,蘇天星不讓他躲閃,捧著他的臉對上自己的眼睛。康言一終于在這么一對美麗又堅強的眼睛下點了點頭,蘇天星深吸一口氣,淡淡道:“把我的病情完完整整的一字不差的告訴我。”康言一哽咽出聲卻說不出話來:“天星、、、、、、”蘇天星勉強自己半坐起來,康言一把她扶好蘇天星一把抓住他的手,堅持道:“告訴我,言一哥。”康言一低下頭,又猛抬起頭:“好,我告訴你。胃癌晚期,國內尚且沒有治愈的方法,國外或許有、、、、”看見康言一不再說下去,蘇天星看向外面的黑夜,淡淡問出:“我最長還可以活多久?”康言一看著蘇天星微微發抖的單薄身軀,一把握住她的雙肩,讓她看向自己:“天星,你聽我說,你會好起來的,國外可以做手術,你會好的,你會、、、、”蘇天星打斷他:“最長多久?”康言一看著蘇天星蒼白的小臉,突然一陣心寒:“一年半。”蘇天星微微笑了笑,掙開康言一的手,躺下扯好被子,輕輕道:“嗯,我知道了,我要睡覺了,言一哥,你也好好休息一會吧。”說完便似乎睡著了,只有那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對死亡的害怕,康言一輕輕撫上她的手,緊緊握住、、、、、、
亮白刺眼的陽光射在一張大床上,林桐樹被刺眼的陽光照醒,動了動,胸膛上卻傳來不屬于自己的扭動,林桐樹頓時被嚇醒,跳下了床,卻發現自己除了睡褲外幾乎是赤裸,他震驚地看了看床上的人,竟然是也幾乎赤裸的蘇天靚。他頓時腦海中一片空白,蘇天靚輕柔地喚了他一聲:“珉宇、、、、”林桐樹按住太陽穴,止住她:“天靚,這到底怎么回事?”蘇天靚輕柔地笑笑道:“怎么。忘記了嗎?昨天晚上你為我慶生,我們喝著喝著就喝多了,就、、、、、”林桐樹又止住她,他想起來了,昨天晚上蘇天靚提著許多酒來到他公寓要他為她慶生,林桐樹本來是拒絕的,要帶她到外面,因為這里只有天星來過,他不希望有別的女生的痕跡,可是天靚很堅持,最后哭著說他和天星的殘忍,林桐樹突然想起天星說過他們對天靚太殘忍了,心一軟就沒有再堅持。林桐樹酒量不好,幾瓶啤酒就不省人事了,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林桐樹定定地看著蘇天靚,問道:“我們,我們有沒有、、、、”蘇天靚也直直地看著他道:“有,我們有發生關系。”林桐樹緊緊地耙著頭發,痛苦地對蘇天靚道:“對不起,天靚,我、、、對不起、、、、”蘇天靚一把摟過他壓在床上:“我不要你的道歉,珉宇,我要你愛我、、、”這時門突然打開,蘇天星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林桐樹猛地把蘇天靚推開,蘇天星踉蹌地跑了出去。
蘇天星今天一早偷偷跑出醫院,換上平時的衣服,知道自己隨時會離開后,她只知道她好想剩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桐樹在身邊,只要有桐樹她什么都不怕,所以她一大早就來到桐樹的公寓,卻讓她看到了最心碎的一幕。林桐樹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一條牛仔褲,赤裸著上身就追了出去。蘇天星在前面哭著,踉蹌地跑著,林桐樹在后面喊著:“天星,天星,你聽我解釋。”蘇天星沒有聽見似的繼續跑,腦海中閃著天靚說的話:“我好想恨你,但是你是我姐啊,最疼,最愛我的姐姐啊!”康言一的話:“胃癌晚期。”“一年半。”蘇天星心里絕望道:“桐樹,也許這樣是最好的,有天靚永遠陪著你,你不會再孤單,我們注定不能永遠在一起的。”蘇天星慢慢放慢腳步,林桐樹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天星,天星你聽我解釋。”蘇天星回過頭看著他的眼睛,鼻子,唇,他的一切一切,仿佛這是最后一次永別了,蘇天星擦掉臉上的淚,緩緩道:“桐樹,什么都不用說,我明白,好好愛天靚,好嗎?”林桐樹低吼一聲,抓緊她的雙肩:“不,你不明白,我們、、、、我們、、、、、”林桐樹卻說不出解釋的話,他不知道他和天靚有沒有發生關系。蘇天星輕輕掙開他,一步一步往后退:“桐樹,我們之間早該結束了,四年前就該結束了,你身邊有天靚,我身邊有言一,我們轉身再見吧!”說完她便轉過身去,不再看他,一步一步離開,轉過身后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碎了,如同她破碎的心。林桐樹看著轉身離開的蘇天星,她的白衣,白裙,白鞋,腰部以下的長發隨風飄著,她白的飄渺像隨時隨風而散的滿天星花瓣。林桐樹心里充滿了害怕,他好怕天星會從此永遠消失。他追了上去從背后緊緊地擁住了蘇天星,臉龐輕輕摩擦她的黑發,喃喃道:“天星,天星,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蘇天星心里一陣抽疼,心里默默道:“桐樹,如果我現在不離開,將來你會更痛苦。”她克制著自己貪戀他的懷抱的沖動,掙開了他的懷抱,繼續向前走。林桐樹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聲:“天星!”蘇天星愣了一下,這時康言一從遠處走來,扶住她,他看著滿臉淚水的蘇天星,堅定而防衛地看著林桐樹道:“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打擾、傷害她了,以后,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守護她。”說完,他將蘇天星摟在懷里,扶著她一步一步離開。林桐樹緊盯著蘇天星的背影,絕望地喊了一聲:“蘇天星,我愛你!”蘇天星僵住了腳步,康言一看著懷中淚水流的更多的蘇天星,拖著她一步步往前走。當看到蘇天星的背影消失在一個拐彎處后,林桐樹再也支持不住了,悲痛地大呼出聲:“啊!!!!!!!!!!”而拐彎后的蘇天星再也支持不住昏倒了過去。——再見了,我的愛人,因為愛你,所以此刻我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