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永平王遺愿
- 東風錯
- 蘇麥燕
- 3266字
- 2012-06-08 13:18:19
秦亞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強悍的父親會選擇自殺來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呆呆的跪立在偌大的靈堂前,家人們的哭聲像波浪一樣推動著他浮浮沉沉,前來吊唁的人絡(luò)繹不絕,他木然的回禮。秦菀泣不成聲,幾次哭得暈了過去。恍恍惚惚一切都顯得那么的不真實,耳朵里的悲鳴和客套都像是山洞之外的聲響。
雖然一直覺得自己對父親是有怨恨的,難以親近的,甚至說是自己不愿意表示善意的。兩個男人堅毅冷漠的棱角在生活里方方面面相互碰撞,總是有那么多的不和諧,那么多的不開心甚至是傷心。兩只總是在一起的豪豬,性格粗獷,背刺堅硬,以個體存在,以群體行動,冬天在一起取暖,但是疼痛總比溫暖多一點。保持安全距離,才是生存之道。
總以為自己對父親的存在是藐視的。一直覺得好像他一直都沒有存在過或者消失了也不會怎么樣。當這一天真的到來,他覺得天好像塌了。原來父親一直是空氣一樣的存在,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是為了取得他的關(guān)愛。叛逆的不肯學(xué)文,在學(xué)堂里面砸傷夫子。外界都認為是父親無情冷眼把年幼的兒子送到苦寒之地去習(xí)武受苦,殊不知這是自己為逃離父親或者是說引起一種特殊的關(guān)注或內(nèi)疚的手段。現(xiàn)在自己都很難解釋當時的心情,只是上了山之后,心里想著以后一定要讓他能看得起,以后一定要比他強。
其實自己不過是個撒嬌要人憐愛的孩子,就像父親一樣不懂得表達。突然,這個在自己生命里當過嚴父、仇恨、競爭對手的人在自己生命里消失的時候,從沒想過會是這么痛。心里的空氣都被擠壓出來了,喘不過氣來,眼淚怎么也流不下來。聽到客人在背后議論,果然是王爺太過嚴厲失了慈愛,小王爺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啊。
是沒有眼淚流,都變成了冷血在身體里面咆哮。要殺了那個女人!一定要殺了她!
她就是一個陰謀,一個天大的陰謀。一個蛇蝎一般的女子,連笑容里都是怨毒。
她來到王府的第二天早上,菀菀歡歡喜喜的撲過去,拉起她的手叫她“白靈姐姐”。兩人原來在葉鳴找到她們之前就認識了,曾經(jīng)一起面對歹徒。菀菀對她是那樣的親昵,眼神里是完全的信任。他有些欣慰妹妹還是這樣簡單的看待人生和周圍的人事,毫無防備的萬分信任,像水晶一樣純潔透明,但是也擔憂這一點。
白靈在江湖人士大鬧王府的那天出手實在是不凡,而且武功路數(shù)不是我們見過的任何一派,甚至不是尼克國和妥思國的任何一派。但是,那一天和菀菀一同遇見兩個無知劫匪的時候卻無動于衷。雖然她并沒有聲稱自己不會武功,但是也絕沒有打算出手相救。要不是葉鳴趕到不一定會出什么事情。其心機之深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夠看得透的。
而她也確實表現(xiàn)得那么無害。在白靈在菀菀面前解下了面紗,說只是不想讓討厭的臭男人看見自己的樣子。他甚至有些喜歡她這樣直斥男人覬覦她美貌的自信。她確實可以說是個美人,還是個頂級的美人。不只是五官精致,那一雙慵懶冷漠的杏眼里有著不在乎人間的睥睨之色,周身籠罩著神秘的氣質(zhì),令人神往。
她沒有避諱自己也是一個男人,這讓秦亞恩有些振奮。至少,在她眼里自己不是一個覬覦她美色的一般登徒浪子。秦亞恩現(xiàn)在為自己當初莫名其妙的幼稚感到痛心。她并不是信任他,也不是欣賞,而是讓自己看清楚仇人的長相。當時,她的心里一定是在惡毒的奸笑,笑秦亞恩居然是如此容易上當受騙。
不得不說自己當時的心情是復(fù)雜的,理智告訴自己這個女人躲躲閃閃、故弄玄虛,一定要保持警惕,感情上又寧愿覺得被信任是一件好事。少鴻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要小心,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很有可能懷有的目的和那些云集而來、忽的散去的江湖人士不同。那些人要的不過是金銀珠寶,這個女子很有可能不是為財。
一般為了錢財?shù)娜似鋵嵭氖逻€是挺容易看出來的,也比較單純好對付,永平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金銀珠寶。同時,當然也不缺高手。為財而來的人好歹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以及與永平王府作對的后果。他們最好一次得手,然后消失,不然,將被官府和永平王府追殺一輩子。
如果不是為了錢財,這世界上也就只有一件事值得人冒這么大風險了,那就是情。為了友情、親情、愛情而出馬的人,面對的一般都是連金錢都買不動人去做的事,往往可能是陰謀或者人命。所以,不在乎錢財?shù)娜吮仁刎斉游kU。白靈明顯是后者,但是秦亞恩太過自信,以為自己能解決。
葉鳴一個人在屋頂上喝酒,酒壺順著房頂咕嚕咕嚕的滾下去,啪的一聲摔得稀碎。少鴻在房間陪著祺云在看一幅畫,是祺云據(jù)說花了重金買來的李曼昆的真跡。秦亞恩飛身上了屋頂,拿起他身邊的酒壺就喝開了。他在鯉魚城見到葉鳴第一眼起就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是一般人,果然,連袁少鴻這個已經(jīng)決定就是葉鳴需要命,連命都給的人居然都不知道他的來歷。不過袁少鴻說得也對,人生得一知己,又何必要求事事都那么清楚,都那么衡量利弊呢?
此刻葉鳴也未必拿秦亞恩當朋友,但是他還是感激他不辭辛苦的把菀菀給送回來。這個冷漠的家伙一貫沒有多少話,自己也在山洞里呆久了習(xí)慣一副冷面孔,所以道謝什么的自己從來沒有跟葉鳴說過。兩個不是朋友的人,在深夜廢院的屋頂,一言不發(fā)各自喝著酒。
少鴻說葉鳴總是能找到好酒,果然不假。自己在荊州城呆了那么久,就是王府酒窖里的好酒也沒有這么好的滋味。入口綿柔,如泉甘冽,有冰涼的寒意,后勁如火,帶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冰火兩重天的感受,讓人飄飄如在白云一邊。看這壇上的封泥,應(yīng)該是封了至少十年的好酒。
葉鳴喝酒時候不說話,呆呆的望著一個地方。漆黑的夜里總是給人眼睛里遮上一道霧靄,讓不明真相的人們少來窺探內(nèi)心的私密。臉上也一貫沒有神表情,只是周身都散發(fā)出一股絕望的傷痛。突起的肩胛骨像是心里的一根刺,高高的聳起,像是要刺穿皮膚和心臟。
秦亞恩無意去窺探他的秘密,他也不會窺探自己的秘密,這樣兩個人什么都不問的共飲一種酒也是一種默契。他突然很享受這樣怪異的過程。眼角余光一瞥,看見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進入了父親的院子,那蒙著面紗的神秘女子。這么晚了,父親有什么事情召見她?
在酒精的驅(qū)使下,他的好奇心像是野草一樣瘋長,撩撥著敏感的神經(jīng)。他知道葉鳴不會問,更不會在意他中途離開,放心的循著身影的方向來到了父親寢室的窗下。
孩提時他也曾這樣偷偷的在父親窗外張望,只是為了嚇跑之后走出房門的各式各樣的女子。這一回,居然也是一個女孩子,只不過他知道父親不會和她有什么。從半掩的窗戶縫隙里,他看到白靈端坐在客席,父親手里拿著一幅畫在端詳。
父親的臉上有著開心的笑容,多久未曾見到的幸福掛上嘴角,眼神里滿是寵溺。他拿粗糙的大手撫摸著畫面。
秦亞恩恨恨的想這一定是一個女人,而且一定不是自己的母妃。從來都對人不假辭色,對自己的兒女都冷顏相對的父親居然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還是讓做兒子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恨他居然是個多情的男人,可憐他這么久了居然沒有此刻看見一幅畫這么幸福。
“你要什么?”父親的聲音里有著一些期待,一些顫抖。
“我要的,你看見這幅畫應(yīng)該會明白的。”白靈的聲音還是甜美嬌俏的,但是隱隱讓秦亞恩覺得不安。
“我知道了。”父親說了這一句,就不再看她。
白靈反倒有些意外,似乎愣了一下,“在沒有別的話嗎?”
“不需要。已經(jīng)夠了。”父親釋然的聲音里有了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滿不在乎。
此后三天的時間里也發(fā)生了很多事,張正則還是帶著蕭聆音給父王請罪,父王沒有一絲不悅原諒了張正則的疏忽和蕭聆音的惡意,葉鳴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但是,讓秦亞恩不安的是父王對一切都不太在意。這不是一向遵守規(guī)則,崇尚武力,嚴厲非常的老父親。
果然,第四天夜里,他在自己的寢室里再也沒有醒過來。他穿著一身古舊的書生裝扮,胸口插著一把小小的匕首。那是他二十多年來一直貼身帶著的愛物。桌上有一封寫給秦亞恩的信。
父親要他不要將自己重新穿上王爺?shù)墓谑瓦@樣下葬,陪葬的物品里面要將床頭的那幅畫放在自己的心口。其余的一切,他沒有在說什么。
他打開了那幅畫,突然明白,白靈果然是來要命的。而且是不費一點功夫,只用一句話就做到了。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的目標會是父王。他以為會是自己,會是妹妹,沒有想到會是父王。
為什么見到了這幅畫就要義無反顧的去尋死,完全不顧自己的兒女會怎樣的傷心,還有荊州的布防和安定?這個該死的女人究竟是誰?為什么你的遺囑里還一再叮囑不能傷了她?
不管!統(tǒng)統(tǒng)都不管!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