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的是楚懷璧對扣兒會是那樣用心，第二日便派了人來玉聲班送了各樣水仙的種球,不知是不是湊巧，顧家少爺早差了跟隨六九告知扣兒已在后門等候多時(shí)，六九因與丫頭桂枝熟稔，才那么隨意的進(jìn)了玉聲樓。前樓鼓鑼喧噪，扣兒成功的出了后門去，我是親眼看著她隨顧良辰坐著人力黃包車離開的。

心思輾轉(zhuǎn)要不要會沈園向阿爹服個軟，到底自己言辭敏銳，這許多年，他雖是個嚴(yán)父，倒還是處處為我著想的，面對四姨太太的各種唇槍舌劍，他儼然向著我更多些，還有仁厚的大哥，在英國的幾年，多虧他，我才由一個舊式家庭的女子蛻變成一個獨(dú)立思想的女孩子，想到這些，便急切的想要回沈園。

走回扣兒的居室，春香已經(jīng)開始在隔間給我收拾了東西，來時(shí)穿了一件西式的洋裝，輕便的像個男孩子，穿旗袍裝之后引發(fā)的尷尬，朱凌霄的輕薄，留給楚懷璧的印象，至今記憶猶存，不知在外人看來會作何想法？想起那日，便氣惱。

“小姐，咱們回沈園去吧！好歹向老爺認(rèn)個錯不就完事了！”春香道。

“你倒是講得簡單，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天那樣頂撞他，回家定是少不得責(zé)罰了，好！我就認(rèn)了！誰讓我是戲子的女兒，在沈園最沒地位可言！”我說道。

“我的好小姐，你又來了，一口利齒凈是不饒人，你是留過學(xué)，喝過洋墨水的，別說，沈園除了大少爺博聞多趣，就屬您了，誰又比得了？放在斜塘這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的子女也鮮少有的。還說老爺不疼愛你嗎？”春香含笑說道。“我看老爺那是愛之深，責(zé)之切，倒是小姐您一直對二夫人的事情耿耿于懷。”

“哈！這許多年白疼你了，凈幫自己東家說話，可不顧我這姐妹兒了！”春香一向是個直爽的性子，我喜歡這樣子沒有主仆芥蒂的，她說的話在理兒，只是我不愿輸了底氣。

走之前，還是給扣兒留了便箋，本想去前臺子與竇老爹知會一聲，一想起，扣兒與顧家大少爺是偷偷溜出去，肯定是瞞著竇老爹了，我想不該惹出事端來，與春香一同從半道兒又折了回來，路經(jīng)那日跨院中的房間，不自覺放慢了腳步，格子花窗前的晚香玉抽出了嫩白的骨朵，等待著夜晚的降臨。

“這花兒真像是內(nèi)秀的姑娘，極致的芳華幽幽的綻放在靜謐的夜晚！”那日楚懷璧用這花獻(xiàn)佛的景象仍舊歷歷在目，真是奇怪，我竟然記得這樣子清晰，他既是身為沙場上浴血奮戰(zhàn)過的將領(lǐng)，拈花的姿態(tài)卻像個斯文的書生，一點(diǎn)都不顯得突兀，或許是因?yàn)檫@些我才記得那樣清晰。

“晚香玉雖美，但多少有些孤芳自賞，小姐不是頂喜歡儷蘭嗎？怎么今日突然對這花來了興致？”春香徑自走去廊檐底下，雙手攀著窗臺踮起腳跟向房間里細(xì)瞧。“昨日聽桂枝講這屋子原是那位楚二公子住過一日的，難怪布置的這樣仔細(xì)雅致，就連扣兒姑娘的房間的屏風(fēng)都不是這樣頂名貴的梨木蘇繡，玉聲樓的老板可真是下了血本的押寶。”

我也只是知道他的名諱而已，至于怎樣顯赫的身家，倒是真不清楚，從北方京都之地帶來的不只是富饒繁華的氣息，恐怕還有硝煙的味道兒，沒忘了，他是一個兵侉子，只不過地位高了些，穿戴的再怎么斯文，依舊是雙手沾過血腥的男人，他的到來還只是未知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