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白馬
- 磨子馬
- 1459字
- 2012-07-16 17:36:19
我在村頭的碾盤上躺著,嘴里叼著瓜成給我卷的紙煙。我不會抽煙,但我就愛看吐出的煙圈一點一點飄散。一只蚊子飛過來在煙圈里跳舞,我一口氣把煙圈吹散,蚊子就飛走了,我嘟囔著:你以為你是白鶴啊,還騰云駕霧哩。順奇從地里扛了個鋤頭走過來問我要不要去他家吃飯。我說:“今天這太陽從西山出來了,你還能叫我去吃飯?有什么話就說,什么事?”順奇說他老婆跟他慪氣不去地里干活,地里的包谷要施肥,他一個人務弄不過來。他邊說邊用眼睛看我,我就說去么,反正我也一早沒吃飯了,家里冰鍋冷灶缺油少鹽的我也懶得動彈,就跟著順奇去他家。
路上順奇說:“悶娃,你也二十歲的人了,該找個給你暖腳的人了啊?!蔽夜室庹f,找什么呀,找來成天和我慪氣呀?順奇就不好意思再說了。自我爹我娘在大地震中被垮下來的院墻塌死以后,我就萬念俱灰了,村里人可憐我,讓我去幫工,干了活不僅給我飯吃還塞給我幾塊錢。也有人笑話我,說我懶得燒蛇吃,我就惱了,說就是么,還燒蛇吃,我曬蛇吃哩。農村就是這,我娘曾說過,笑人窮,恨人富,所以我爹我娘就把日子過得高不成低不就,其實我家里是有錢的,我爹的退休工資都存著呢。我正想著,一腳就走到順奇家門前了。
順奇的家門前是左右兩大窩竹林,遮得他家匳盤上陰森森的沒有太陽,他媳婦坐在門口補草鞋,陽光斑駁投影到她身上,就像根生家養的斑點狗,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順奇媳婦招呼了我坐,不用問知道我是來幫工的,就進屋舀飯去了,連正眼都沒瞧順奇。順奇尷尬的去洗了手,和我坐在竹椅上等著吃飯。他媳婦卻只給我端了一碗包谷臻子稀飯和兩個饃,說灶火里還有,吃完了去拿,說完自己端了飯出去游門去了。順奇氣得臉上唰白,忍著氣自己去端了飯出來吃。順奇是孝順的,他和他爹娘就一墻之隔,他曾給我說他不想老人到老了還為他操心不得安生,還說倆口子吵架讓村里人聽見了是要被笑話的,我就認為順奇是個好人。
白馬村的人吃飯都好游門,端著海碗邊吃邊和村里的人說叨,幾家的門游完了飯也就吃完了。我是個能坐住的人,以前總反對我娘去村子里游門,其實我小時候也是喜歡游門的,但是有一回去瘋子家游門,端著碗才走到瘋子家的門檻邊,瘋子從屋子里出來看見我惡斥著:“滾回去,我屋里有客人哩。”我就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二十二年來再也沒上過瘋子家的門,也沒和瘋子家的任何人招過嘴。這件事我只給白花說過,白花當時就笑話我,說我氣量小,我說不是的,我是有志氣的人。我當時也勸說白花別去游門,她還問我原因,我知道,白花家有錢有勢,村里人有誰敢給她臉色看,對她惡言相向?她爹白正存是村里的支書,她哥白展鵬在城里以寫書為職業,都買了房,把家也落在了縣城。村里人都教育兒孫要好好念書,像白展鵬一樣走出農村,把農皮揭了,但是后來我碰見了正上高中學習挺好的長根的娃,他說白展鵬像是一塊石頭,壓得他抬不起頭,喘不過氣來。我聽畢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我不讓白花去游門的原因很多。農村有句俗話叫做“三個女人一臺戲”,鄉村婦女聚在一起,除了說些家長里短,雞零狗碎的閑話,就是說是弄非,論人長短,雖然說誰人背后不說人,哪個不被人后說,但是好多矛盾吵嘴打架的導火索,就是被這些是是非非搬弄出來的,再者,白花長的俊俏,我一直認為她就像蓮池里的白蓮花一樣純潔,我不想讓她落了俗套,變得世故。說心里話,我是暗戀著白花的,以前我家完整時還敢和她出去耍,并排走路沒人時拉拉手,如今我是什么都不敢想了,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回憶我和她以前的那些碎事。很多時候我躲著她,覺著自己配不上她,更沒資格也沒資本去愛她,老遠一看見她我心里就發慌,不由自主地往深巷子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