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暖氣井里的老頭

還沒到過年，樓底下時不的就傳來放炮的聲響，還有幾個上竄下跳跟猴子一樣的小壞蛋，其中自然少不了我和小琪。我們買來的廉價小鋼雷子成為年前主要的樂趣之一，因為便宜所以放的比較奔放。這幾天經常和小琪在樓下四處亂晃，炸的鄰居們神經過敏，為此沒少挨罵，但我們臉皮似乎夠厚，對于這樣的家常便飯也很經的起考驗，所以依然我行我素。后來覺得炸小房門、自行車、酸菜缸之類的東東沒有什么意思，再加上鋼雷子雖說便宜，但總有用完的時候，而我們的兜兜也并不富裕?？粗找鏈p少的炮仗，覺得用來炸那些死物太過于浪費，我們覺定尋找活物來改變一下我們對鋼雷子的利用價值。于是我和小琪就把苗頭對準了跟在屁股后面玩的不亦樂乎的小金和小安，因為我們發現在這個城市里雞鴨之類的活物已經很難找了，倒是這兩個貨整天跟這我們亂晃，而且在我們的鍛煉下也相當抗造，只要把握得當，連挨罵都不會有。所以我和小琪交流了一下相互的意見，決定這兩個貨是最佳人選。于是我和小琪出奇不意的繞過他們身后，在后面追著用點燃的鋼雷子把小金小安炸的雞飛狗跳四處亂跑，充分全面的對這兩個貨的彈跳耐力和反應能力進行著強化訓練，充分發揮廉價鋼雷子應有的價值。

“哎呀，給你塊糖，別炸了?！卑ち艘慌诤蟮男〗鹋艿脚瘹饩赃叺膲?，恐慌的盯著我手里的鋼雷子求饒。

“糖？一塊？”奶奶的，這孩子肌肉被我們練的發達了，腦子卻退化了，當我小孩好騙啊，還給塊糖，還一塊，炸活的東西這么好玩，我怎么可能放過呢？給一把糖都絕對不干！惟一比較遺憾的是小金這貨長的太大了，追起來還真是費勁，要是再小一點就好了。去死吧！我惡笑著逼近窩在墻角里的小金，準備點燃手里的炮仗。

“哎呀媽呀，鬼?。　崩洳欢哪_邊上沒蓋好的暖氣井里突然冒出個黑乎乎的腦袋，頭發好象還長在底下，嚇我一跳，我竄下井臺就跑。

“媽?。【让?！”小金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身后傳來，我停住了腳步，靠，差點把這貨給忘了。

我回頭看著暖氣井，才發現那不是鬼，是個穿著破棉襖的老頭，只是臉實在是太臟，長了長長的一把絡腮胡子，又猛的從井里把腦袋露出來，不嚇人才怪！

“小金，趕緊過來！”我大聲喊把頭埋在襠里的小金。玩歸玩，誰知道那老頭是什么來路，萬一是人販子瘋子暴力狂什么的，小金不就慘了。

“胡胡，你把小金炸成啥德性了，怎么叫這么慘？”聞聲而來的小琪問我。

“你看，不是我干滴?！蔽医o小琪指向暖氣井：“是那老頭子嚇的?！?

“沒事吧，怎么看那貨有點不對，沒打小金吧？是不嚇傻了？”小琪看見老頭那模樣，也是很擔心是不是個瘋子。

“沒打，估計是嚇的，”我打消小琪的想法，一扭頭看見在他身后剛趕來的小安：“你去把小金拉過來，這貨挪不動步子了。”

“這個，你們咋不去？”小安捋著被炸焦的頭發不愿去，很鄙視的瞅著我倆：“你們比我大，膽子還那么??！”

“事情不是這樣滴，你要知道，”我轉了轉眼珠子，開始給小安講道理：“你看啊，我們要是去了，就沒人掩護了，沒看我們手里有鋼雷子嗎？再比如說，就算我們其中某一個人去了，雖然還有一個人有鋼雷子做掩護，但是始終不如兩個人有把握，萬一扔不準呢？再比如說你也可以扔鋼雷子作掩護，但你的力氣要比我們小的多，雖然你扔出去了，但是這么遠的距離你要是扔不過去呢，是不是既浪費又起不到作用？再者說了，你沒有炸過活物吧，就算你扔的夠遠夠準，萬一你下不了手呢？再說你沒有經驗，對鋼雷子的點火時間掌握不好，萬一你不小心把自己炸了呢，豈不是得不償失？我和小琪不去并不是膽小，而是對你們的安危著想，你想啊，我倆力氣大，扔的遠，又有炸過活物的良好心的里素質，而且扔的又準，你看你跑你么快不照樣被炸著腦袋了嗎，是吧？所以你去，是我們對這次行動負責，能保證行動的安全，明白嗎？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們很看好你，你有敏捷的伸手和風一般的速度，這個任務相當適合你。并且這種事情是很鍛煉人的意志的，將對你今后的生活道路有很大的幫助，而能遇到這種機會并不多，所以我們商量再三，作為比你大的兄長應該把這種難得的機會留給你，你能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嗎？”

“哦，那我去？”“去吧，勇敢點，孩子，我們會掩護好你的，相信我們，放心走吧！”我和小琪表情凝重的拍拍小安的肩膀。

“你們在商量什么呢？嚇死我了！”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在我們身邊響起。

我們三個往邊上一跳，很驚訝的看著聲音來源：小金！

“你怎么過來的，那個瘋子沒有對你做什么吧？”聲音的主人是我費了半天口舌要去救援的小金，這貨突然過來把我們還嚇了一跳。

“嘿嘿，剛開始本來走不動，腿都嚇軟了，你們也不來拉我，光知道在這說話?！毙〗鹞镏翘檎f有點埋怨：“后來那個老爺爺很和藹的看著我，一動也不動，還咧嘴對我笑，我就不害怕了，就過來了，那個老爺爺不是瘋子也不是鬼。”

“額，原來是這個樣子?！蔽页虺蚶项^，很郁悶的看著小金：小孩子實在是太單純了，難道傻笑就不算瘋子嗎？傻子瘋子不就是經常傻笑的嗎？不過似乎也不對，小宏也經常對著我們傻笑，不也很正常嘛，再說傻子瘋子老欺負小孩，可這老頭沒有，小宏也沒有，這還真是頭疼。

“他怎么在井里呆著啊，不臟嗎？”小琪迷惑不解的說，看來郁悶的不止我一個人。

“是不是沒有家，多可憐啊?！毙〗鹉巧屏嫉男穆读顺鰜?，充分顯示出祖國花骨朵的優良品質。

“誰會沒有家啊，不可能，是不是有??？”小安很不屑的反駁，鄙視小金的智商。

“看著像小宏一樣不像個瘋子，又住在暖氣井里，而且這么大年紀的人也不可能沒有家，就算是孤兒活這么大年齡也應該有家啊。”我總結大家的看法得出結論，這也是電視劇里經常演的故事：“既然是這樣，那就一定是被不孝的子女趕出來的！”

“有道理，一定是這樣！”小琪把手很酷的支在下巴上，擺了個pose。

“太可憐了，人世間怎么可以有這樣凄慘的事情呀……”小金小爪子緊緊捂住胸口，一副心痛萬分的模樣。媽的，這祖國的花骨朵素質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啊，也太早熟了吧？

偶真的很郁悶，真的很想給這尖著嗓子的貨一腳直接回回爐，嗓子不好不是你的錯，可他娘的老出來一驚一詐的惡心人就不對了，明明很純情的花骨朵偏偏還要裝作老氣橫秋嗲兮兮的樣子就更不對了，我也就是沒那能力，否則我直接把這貨弄回原始狀態。

“走，過去看看？”我好奇心十足，既然已經確定這老人對我們無害，對他們三個征求意見。

“恩，有道理，我覺得也是我們的鋼雷子打擾了這位老人家?！毙＄魅粲兴嫉膶ξ艺f：“胡胡，你剛才沒把鋼雷子扔到井里吧？怎么這老爺子臉黑的那么不協調，不像是自然黑啊。”

“是呀，好可憐憐呀。。。。。。”旁邊的小金又傳來凄慘的尖叫。

“去死！”“啊喔！”我直接爆氣，隨著我無敵的一腳，小金帶著特有的尖叫飛到一邊。

我們三個向暖氣井走去，后面跟著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小金。

“大爺，您住這兒嗎？”小琪首當其沖，趴在井蓋上對著井底下的老頭很有禮貌的問著，但似乎沒有結果，老頭只是睜著兩只渾濁的眼睛望著井口的四個小腦袋，沒有說話。

“有你這么問的嗎，你才住暖氣井里呢！”我扒拉開弱智小琪，也換了個比較甜美的笑容問老頭：“老爺爺，你在這里干什么??？是不是這底下有什么好玩的東西？”

小琪三人直接向后倒去，傳來一陣肉體著地的聲響，老頭依然在井里無聲地看著我。

“爺爺，你好。。。。。。”小金把腦袋往里靠靠，很甜美很尖叫喊那老頭，眼神相當的純真。

“孫子啊！”老頭盯著小金終于出了聲，但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反而把我們下了一跳，小金咚的一聲磕在井沿子上。

“你，你們，干嘛？”小金爬起來看見我們賊兮兮的眼神很心虛的問我們。

“你滴，爺爺？”小琪呲出小尖牙，相當懷疑的眼神盯著小金發問，激動地似乎閃著了舌頭。

“媽的，你還是不是人??？讓你爺爺住井里，你住樓上，看把你爺爺造的跟個黑鬼一樣！”我怒發沖冠，這貨剛才還裝模作樣的假慈悲，弄了半天還是親戚，給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這個，爺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薄鞍?，乖孫子?！毙〗鸺绷似饋?，但越急越是說不清，怎么突然會從暖氣井里冒出個爺爺來。但井底的老頭配合的挺好，答應的一愣一愣的，小金估計有種泥巴抹褲襠的感覺。

“我打！”小安更是很直接，硬是給發愣的小金屁股上狠狠來了一腳，差點把這大逆不道的貨給踢井里去。

“啊呀，不是我爺爺！”小金手支到井沿上，身子往里一栽，腦袋差點和井底下的老頭來個親密接觸，把這貨一下子給刺激清醒了過來，一聲超冤的尖叫。

“哦，真的嗎？”我看著小金淚水汪汪的眼睛有些懷疑：“是不是太臟了，你沒認出來？”

“真的不是，你看長的一點都不像?！毙〗鹫页鲎C據，把臉貼近我的腦袋，讓我驗證這兩人并不出于一個版本。

“還真的是不太像啊。。。。。。”“是私生子也不一定啊?！蔽艺聊ブ@爺倆似乎不是一搭理的，小琪這貨又在我旁邊悄悄地冒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

“私生子？！”小琪的話讓我差點栽倒井里去，媽的，還真能想的出來！我鄙視的看了一眼小琪，豎起顫抖的中指：“你貨什么的智商，腦回溝不帶打彎的啊，沒文化的小癟三！”

“卑鄙！”小安很經典的評價了小琪著唯恐天下不亂的貨，小金感激的看著他，顯然忘了剛才誰差點一腳把他踢到井里的。

“那他為什么只叫你孫子，不叫我們？”盡管這樣，我還是保持很懷疑的態度。

“咳咳，太像了，真的太像了，”我們面面相覷充滿疑問的時候，井下的老頭突然冒出一句：“對不起啊，太激動，認錯了，嘿?！?

“像？認錯了？還‘嘿’的一下？”我要不是因為這是一可憐的老頭，要不是因為小金這貨長得像，奶奶的，把你丫的給蓋到井里去。什么人嘛，這都能搞錯，害的得我們小心肝跳的砰砰的，差點給小金弄個爺爺出來，把小金這孩子給嚇個不輕。像你就答應啊，要是來個女人喊小金兒子，那還了得啊！尤其最后還來個‘嘿’的一下，什么素質！

“那，大爺，你怎么在這里面住著??？”情況已經搞清，生氣歸生氣，我們那幼小純潔的心靈還是很善良滴，坐在井邊很關心這個可憐的老頭。

“俺孫子走丟了，出來找孫子，”黑臉老頭在井底下抬著腦袋眼淚汪汪的瞅著我們，很深情的看了下小金：“找了好長時間了，也沒找到，沒地方住。。。。。。”

老頭給我們很詳細的解釋自己為什么來的這里的原因，聽得我們心里瓦涼哇涼的，尤其聽到老頭現在連飯都沒得吃，到處揀一點要一點飯吃的時候，小眼珠子上掛的全是淚花。

“我說，太可憐了。”我說話都一顫一顫的，轉過頭深情的看著小金。

“干嘛？”小金見我又盯著他，而且是相當凄慘的盯著他，眼神比那找孫子的老頭還凄涼，這貨一個冷顫。

“你給這老爺爺當孫子好不？”我滿懷期望的看著小金，希望這貨能充分發揮祖國花骨朵的優良品質，去安慰一下老人受傷的心靈。

“不！”小金這貨沒有同意我真誠的請求，看來這家伙還是有一定腦組織滴，不是那么好騙，我最后放棄了我的這個想法。

天漸漸涼了下來，外面還真是有些涼，凍得我們小鼻涕流的嘩嘩的，老頭招呼我們到井里坐，看著井里冒出的陣陣熱氣，最后想想老頭不是什么壞人，就一咬牙把小金給扔了下去，看看沒有什么危險后我們才一個個爬下去，這不能怪我們，誰叫這貨長的像人家孫子呢。

井里很暖和，除了有些異味，不過似乎還可以忍受。而且底下也相當寬敞，一個老頭四個小孩坐在里頭還有活動的空間，老頭對我們沒有因為他的樣子而躲他遠遠地感到很開心，尤其是能近距離的看著小金相當地滿足。我們在暖氣井里一直呆到吃晚飯的時候才回家，吃飯的時候老爸老媽很狐疑的問著下午到哪里去了，怎么身上一股子怪味，我賊不溜丟的沒敢說，估計幾個人都遇到這樣的質問，尤其是小金，這貨離那老頭最近，似乎還被老頭摸了幾下下。

后來的日子里我們經常從家里偷點吃的出來給老頭，我們還是相當有愛心滴。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們賊兮兮的小動作還有明顯增大的飯量引起了家人的注意，可父母知道了以后并沒有怪我們，還主動的給我們拿點吃的讓我們去給老頭，這倒很讓我們意外。在我們幾個地帶動下，有時鄰居家的大人也拿點東西去給老頭，這讓老頭很感激我們。老頭在的那段時間，我們樓下經常有小孩欺負他，往他住的井里丟炮，于是我們就很自覺地拿起廉價小鋼雷反擊，保護著老頭那個不太溫暖的窩。

后來老頭走了，那天我們拿著吃的去暖氣井的時候已經空無一人，聽鄰居說是他的家人找到了他，把老人接回了家，這老人前幾年丟了孫子，一直沒有找到，精神上受了刺激，腦子時好時壞，經常偷跑出來找孫子卻記不起自己回家的路。雖說我們很高興老頭終于回家了，但我們卻捧著食物站在暖氣井上愣了好一陣子，心里竟然有種空空的感覺，像是丟了什么。

再后來暖氣井成了我們幾個小混蛋的據點，我們在里面打牌，抽煙喝酒，時不時的還懷念有老頭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