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烽火臺

休息日的時候總是讓人期盼卻又顯得是那么的無聊，午后的太陽毫不吝嗇的把它所有的熱量全部傾瀉在大地上，似乎要將一切都融化掉似地，天空中沒有一絲的風，就連呼吸的空氣也像是被抽干了氧氣。

吃完午飯，我和小琪在樓下無事可干，兩個人蹲在地上無聊的用小石頭打著不遠處躺著乘涼的小黑狗。被石頭打到的小黑狗開始還抬頭看看我們，到后來就像是死了過去，任憑小石頭打在身上，沒有一點反應。

“等會干嘛去？”小琪在地上扒拉著石頭，彈飛了一只正在搬運食物的小螞蟻問我。

“不知道，看唄。”我又撿起一塊小石頭，打在一動不動的小黑狗身上：“反正不能在這傻兮兮的呆著，這樣會悶死的。”

“就是，要不咱們轉轉去？”小琪給我建議，這家伙死愛逛街，跟個女人似的。

有時候我在想，老天造人的時候是不是喝多了，把這貨多安了一點給弄錯了。

“不去，兜里連錢都沒有，有什么好轉的。”我直接槍斃了小琪的建議，有錢我就打游戲去了，還逛什么街啊。

“你們干什么呢？”一個渾厚的男中音幽幽的在我和小琪的身后響起，略微的帶著那么一點口齒不清的感覺，嚇了我們一小跳。

“哎，下回拜托從前面說話好不，要不聲音你也小一點，嚇死人你不償命的啊。”我捂著砰砰直跳的小心肝回頭一看，原來是小宏這貨，跟鬼似地站在身后，氣得我咬牙切齒。

小宏是我們一個樓的，在四口住，年齡和我們差不多。瘦高瘦高黑黑的皮膚，笑起來總是“呵呵呵，呵呵呵”的，露出一口不太整齊的白牙，一見到他就讓我想起了非洲。

“沒事干，你干什么去？”小琪站起來問。

“呵呵呵，我也是沒事可干啊，剛才在樓上看見你們，所以下來了，還以為你們游玩的呢。”小宏笑了笑，嘴里就像含了什么東西似的，隨手抹了下嘴邊的哈喇子。

總不能一下午三個人跟傻子一樣蹲在這打狗玩吧，就算我們蹲得住，那小黑狗也不干啊。我回頭問小琪：“咱們干什么去呢？”

小琪搖搖頭沒有吭聲，這家伙估計除了逛街就是逛街，再沒有別的想法，我問完就后悔了，問這貨干嘛，純粹自己找氣。

“你們去過烽火臺嗎？”小宏減小琪沒吭聲，很自覺地提出一個建議：“要不咱們去烽火臺吧。”

“烽火臺？聽說過，好玩嗎？”我一聽來了精神，這個地方是我從沒去過的。

“好玩啊，那里可多好東西了。。。。。。”小宏一看他的提議似乎要被采納了，興奮地手舞足蹈的給我們比劃，只不過我覺得他的表達能力似乎很有限，我們沒能理解到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只是知道那個地方就是古代邊防的瞭望臺，一旦發現敵人入侵，就燃起狼煙報警的地方，不過僅僅是這一個理由，就足以勾起我想去的欲望了。

“遠不？”我興致勃勃的問著小宏，現在這家伙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的可愛，儼然成為了今天下午我們的救星。

“不算遠吧，咱們騎自行車一會就到了。”小宏搓著手說：“去不去？我去推車子。”

“去，我們也去推車，快一點！”我扔掉手里的石頭轉身就往小房跑，心里那個激動啊。扔掉的石頭估計砸到小黑狗的鼻子上了，嗷的一聲爬起來就跑掉了。

“你的車子呢？”推出車子我看著小琪還杵在哪兒，很疑惑的問：“你不去嗎？”

“你帶我不就行了。”小琪一臉淫笑的望著我，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

“你要不帶我，我就不去了！”小琪看到我的表情緊接著威脅我。

“那讓小宏帶你吧，他比我有勁。”我一看趕快把這頭豬推給小宏，這么熱的天會死人的。

“好，我帶小琪，”小宏很爽快的答應了，推過自己的車子，很炫耀的就像個賣車子的奸商一樣的說：“十二變速山地車，輪胎加粗的，耐磨防扎。”

“你的嗎？”我和小琪很羨慕的瞅著那輛漂亮的自行車，在那個時候，這種車子還不多見，對于我們來說絕對是一種奢侈的東東。

“呵呵呵，不是，我姐的，偷著騎騎。”小宏撓撓頭，沖我們呲牙樂樂。

我們根據小宏說的方向出發了，天氣依然很熱，但騎起車子來至少有了點風，雖然風是熱的，可我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

我們是朝著農村去的，一路上的景色還很不錯，一路的麥田，黃黃綠綠的，比起城市里到處灰蒙蒙塵土飛揚的一片實在是要好的很多。

“你看，有西瓜！”遠視眼的小琪坐在車子上大叫一聲，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呼喊著。

“還挺多的嘛。”我停下車子，看著旁邊大片的瓜田，奸笑著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腦帶上的小尖角又不小心冒了出來。

“你想干嘛？”小琪下了車子走到我面前，咽了口唾沫說：“你~該不是想偷瓜吧？”

我盯著田里的西瓜頭也沒回：“你看，這會一個人也沒有，我們弄兩個吃吃，沒事。”

“行嗎？”小宏有些擔心的問，別看這貨的個子大，膽子卻很小。

“沒問題。”我小時候有偷蘋果的經驗，盡管曾經讓人追的雞飛狗跳還被潑了一身大糞，可畢竟也鍛煉了出來。

“那你去，我放風！”“我看車子！”這兩個貨一聽立即給自己作了明確的分工。

靠！我鄙視的瞪了這兩個不要臉的一眼，穿過小樹貓著腰往瓜地竄去。其實貓腰是多余的，平坦的瓜地上一望就是幾百米，沒有一點的遮攔物，其實偷瓜也是多余的，這個時候是西瓜正多的時候，只要是不故意破壞瓜地，摘兩個瓜吃，善良的瓜農是不會說什么的。

我一路戰術動作連滾帶爬的撲倒在了瓜地，小琪通過林間的縫隙看見了我那個撲倒的動作，在后來吃著瓜時不住地夸我倒的特別的帥，但我覺得很生氣，我想他覺得很帥的原因是沒看到我當時腳下的石頭，我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我也沒有注意到那塊該死的石頭。

我抱著兩個不大的西瓜跑了出來，小琪和小宏正裝模作樣的在路邊上晃悠。

“抱著，”我把瓜塞給小琪，推起自己的車子：“快，騎上走！”

于是小琪坐在車子后面抱著兩個西瓜，我和小宏把自行車蹬的估計連自行車比賽的運動員看了都汗顏，其實根本沒有那個必要，我們的身后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狂奔了一陣子，大家覺得安全后找了塊陰涼地停下來。小琪放下瓜以后兩個小爪子直發抖，據這貨自己說是抱瓜累的，但立即遭到了我的白眼：活該，讓你懶得出屎不騎車子。

瓜很甜，沒幾下三個人就啃完了，偷來的東西還真的是吃的香，在家的時候守著一堆西瓜也沒見怎么吃過，這會就跟狼一樣。小琪蹲在地上舉著一塊啃的白的不能再白的瓜皮一個勁抱怨我摘的瓜太小，我過去給了這貨一瓜皮，媽的，嫌小你吃屁啊，嫌小你自己怎么不去摘啊！

“到底在哪啊？”吃完瓜我抹了抹粘糊糊的嘴巴，看著望不到頭的路問小宏。

“恩，快了。”小宏看了看指著遠方：“你看見那個土堆了嗎，就是那里。”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是有一個土堆，孤零零的立在很遠的地方，周圍似乎還有許多小土包。

“這就是你說的不遠？”我真想踹死這沒腦子的貨，腦袋里到底有沒有距離的概念啊！

既然走了一半了，就走下去吧，我們又騎上車，向那個所謂的烽火臺小土堆出發了。在腿都騎酸了的時候，我們大汗淋漓的終于到了臨近烽火臺的馬路邊緣。

靠！還有這么遠，雖然我們與小土堆處于平行的位置，但直線距離居然還有幾百米，而且是沒有路的戈壁灘。

“這就是你說的好玩？！”我騎在戈壁灘上腦子一陣眩暈，再一次對小宏發出質疑：剛才在遠處看到的小土包竟然是一座座墳塋！

“額，呵呵呵，呵呵呵，我覺得挺好的。。。。。。”小宏在旁邊一陣陣傻笑，在墳堆里顯得相當的瘆人。

小琪無語的坐在他車子后面，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估計這會腸子都悔青了，還不如在樓底下蹲著打小狗玩呢。

無奈歸無奈，但總不能白來，騎車騎了二十來公里，累得屁股都抽筋，就算是墳堆也要逛逛，我是這么想的。

這里的墳很多，我們無聊的看著墳前的墓碑，通過他們墓碑上的介紹，發現上面居然大多數都是當年支援大西北來金昌開拓的第一代的人員，來自全國各地。放眼望去，看著這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墳堆，想想現在自己居住的城市，突然間覺得對這些把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留在了異鄉的開拓者們充滿了敬意。

遠處看到的那個小土堆，在面前看來并不是很矮，大概有四米來高，我們三個費了很大了力氣才爬上去，弄得一身的土。烽火臺歷經了千百年的風沙，已經找不到當年的雄姿，留下的只是大概有七八平米大小坑坑洼洼的黃土平臺，讓我們很難想象烽火臺曾經原有的樣子。

大家坐在上面休息，我突然發現了什么，走到離邊緣很近的地方蹲了下來。

“干嘛呢，你？”小琪小心翼翼的走到我的旁邊，好奇地問正在烽火臺上挖什么的我：“是不是發現什么寶貝了？”

“不知道，好像是吧。”我邊挖邊逗這家伙，剛才我看到的似乎是一塊骨頭。

“啊，媽呀！變態！”小琪被我舉到眼前的東西嚇了一跳，閃到小宏旁邊坐著去了，我挖出來的，是一塊帶著幾顆牙齒的下頜骨，看樣子應該是屬于人類的。

“嘻嘻嘻，你自己不也有一個嗎？怕什么？”我拿著那塊下頜骨晃晃悠悠的朝小琪走過去，沒想到這貨居然怕這種東西。

我原以為能挖個骷髏頭什么出來的，不過很讓我失望，只是一小塊下頜骨，不過似乎嚇唬小琪是夠了，我失望之余總算找到一些樂趣。

“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惡心死了！”“你跳啊，嘻嘻。”“呵呵呵，呵呵呵。”“呀！”。。。。。。

太陽漸漸的收起了灼熱的陽光，朝著西方走去，我們幾個在墳堆里玩的小瘋子也該準備回家了，在小琪的一再反對下，我戀戀不舍得扔掉了那塊骨頭。許多年以后，我們都很疑惑：在那么高的烽火臺上，怎么會有人的下頜骨？到底是誰的下頜骨？

但在那個時候我們誰也不曾去想過，這也許是一個遺憾。

從那天起，我就被他們懷疑是個變態，我很傷心很難過：難道想收集一個骷髏頭，也算變態嗎？

回家的路上，我們也一直走得很順利，但騎到尾礦壩的時候，小宏的車胎似乎被扎了，一點氣也沒有了，只好下來推著走。揉著呱呱叫的肚子，大家的腿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的要命。

“靠！還耐磨防扎，我快磨禿了的車胎都沒扎，現在的奸商還真的是不要臉。”我慢慢蹬著車子發著牢騷。

望著遠處的家，小琪悄悄走到我旁邊嘀咕：“我帶你怎么樣，咱們先走，快餓死了。”

“這樣，合適嗎？”我瞥了一眼小宏，這貨正呲著白牙頂著一腦門子的汗費力的推著車。

“沒事，就說咱作業沒寫完，得趕快回。”小琪湊到我耳邊說，看來這貨腦子還挺聰明的嘛。

“那你說，我不管。”我盡管也想騎車回家，但始終拉不下臉，這樣是不太不夠意思了。

“那個，小宏，你先推著啊，我和胡胡還有作業沒做完，先走了啊。”小琪得到我同意后朝小宏喊。

“噢，呵呵呵，那你們先走吧。”小宏抬起頭，向我們一呲牙，來了個招牌笑容。

“晚上見！”“晚上見！”小琪帶著我狂蹬著車子跑了，夕陽下只留下一個瘦弱的身影費力的推著沒有氣的車子，孤獨的走著。

那天我看到小宏笑容里看我們的眼神，分明充滿著失落與傷感，我很后悔和小琪跑掉了，如果是現在，那么我寧可餓著肚子和他一起走回家，我相信小琪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