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天剛一亮，路飛他們就開始行動起來。

李進用氧氣焊從發電房側面的鐵板上割了幾個觀察孔。周濤和劉杰將電線扯到了油罐上。路飛和卓平將直徑四十公分的油罐口蓋掀開，卓平小心翼翼地將電阻插好。柳蕓和姜半山都不愿守在房里，兩個人站在發電房內，緊張地看著卓平他們的工作。李建波將鐵锨和菜刀放入發電房，時刻準備與怪物大干一場。卓平取了扳手將電線的一端連在了蓄電池上，將另一端交給李進：“你把它拿好，小心一點兒。”李進回答道：“我知道。”卓平又出去檢查了一下線路，將劉杰他們都召進了發電房內，這才出去對路飛說：“好了，可以放錄音了。”

路飛小心地將錄音機放到釘好的小木匣內，小木匣底部和側面都墊著塑料布，油罐內還有大半罐燃油，路飛用繩子將小木匣放下去之前，按下了放音按鈕。路飛做好這些后，飛快地跳到另一個小油罐上，下了梯子向發電房跑去。路飛剛一進房，卓平和姜半山急忙將發電房門關上了。柳蕓扯著路飛的衣角，緊張地偎在他身旁。油罐密閉的空間與罐口恰好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音箱。一聲聲沉悶的怪叫從油罐口傳了出來。

卓平從李進手中把導線奪了過來，恨恨地說道：“我一定要親手炸死它。”

李進、姜半山、李建波不停地從觀察口向油罐上張望著。“它會來嗎？”姜半山自語道。“它肯定在這附近，它一定會來的，”路飛肯定地回答。柳蕓用手緊緊攥著路飛的左手腕，緊張地幾乎透不過氣來。路飛鎮靜地看著她，那眼神仿佛在告訴她：“有我在你身邊，不用害怕。”柳蕓的心里除了緊張外，現在又多了一種幸福的感覺。

房里顯得特別的安靜，他們都屏著呼吸，每個人的精神都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怪物的蹤影。李建波將菜刀握在手里，然后又放下，然后又拿起來，他想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緊張情緒。“它怎么還不出現？”卓平有些耐不住了，李進也焦躁不安起來。

“它來了，”劉杰用手指著觀察口，回過頭對路飛他們說道。劉杰的聲音由于激動而有些發顫。

路飛和李進都把眼湊近了觀察口。

一只巨大的怪物出現在了油罐上，兩根觸角只剩下了右邊的一小截，右眼也瞎了。左側的后腿齊根不見了，右邊的一根前腿剩下上邊的一小段，六條腿只剩下了兩條鋼釬般的后腿和前邊兩個象砍刀狀的前腿。它的翅膀不停地扇動著，以保持著身體的平衡。怪物渾身泛著黑亮的色澤，翅膀也是黑的，象是半透明的塑膠，它用前爪在油罐口焦躁地亂扒著。

“炸死你個王八蛋，”卓平狠狠的咒罵著，將手中的導線迅速地按接到蓄電池的接線柱上。

柳蕓蹲下身子，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然而外面并沒有傳來他們所期望的爆炸聲。卓平又將導線在接線柱上來回摩擦幾下，外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卓平，快點呀！怎么了？”“卓平，快點，快點。”李進和姜半山都在催促卓平。卓平憤憤地扔掉手中的導線，站起身沮喪地說：“它把線弄斷了。”

“什么？”姜半山用手拽住卓平的胳膊，著急地問。

“它把線弄斷了，”卓平悲哀地重復了一遍。

“怎么辦呢？”“一會它跑了怎么辦？”房子里的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這是干掉它的最好機會，咱們不能錯過，”路飛鎮靜地說：“李進，火！給我點個火把！”

“路飛，太危險了。”“路飛，不行！不能那樣做。”李進和姜半山都著急地阻止路飛。“路飛，咱們再想別的辦法吧？我不讓你去，”柳蕓死死地拽著路飛的胳膊。“路飛，聽我們的吧！不要出去，”劉杰他們也都紛紛勸阻路飛。

“李進，快點呀！咱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你想讓大家都死嗎？”路飛發怒了。

李進用哆嗦的手將一塊抹布纏到半截锨把上，用扳手松開發電機燃油濾油器油管，他將抹布淋透了油，掏出了打火機。

路飛將匕首別在腰里，他丟開柳蕓的胳膊，一把將李進手里的火把奪在手中，深深地望著柳蕓說：“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柳蕓撲過去死死地抱住路飛的腰，嘴里哭喊著：“我不讓你去，路飛，我愛你，我不讓你去。”

“路飛，聽柳姑娘的，別······別出去，”姜半山和周濤他們都紛紛落淚了。每個人都明白出去將意味著什么。

一直站在路飛身后默不作聲的卓平突然用手指著觀察孔驚恐地對大伙說：“它過來了。”眾人的眼光頓時都轉向了觀察孔。卓平趁路飛驚詫之際，從路飛手中搶了火把推開發電機房門跳了出去。

“混蛋！卓平，把火把給我。”路飛一下子明白了卓平的用意，但卓平已經跑到了外面。

“柳蕓，放手，放開我，”路飛沖柳蕓大喊。柳蕓仍然死死地摟著路飛的腰。

“卓平······，”大伙都明白了卓平的用意，都為卓平的勇氣感到了慚愧。

“你們不要出來，別把它嚇跑了，”卓平說完又對路飛說：“路飛，咱們是好朋友，好兄弟，是嗎？我不是個沒用的人，是嗎？”卓平說完便向油罐沖去。

“好兄弟，你是好樣的······好樣的，是我的好兄弟，”路飛的眼淚涌了出來。

一聲聲怪叫仍從油罐內向外傳出。怪物瘋了一樣用兩只前爪在油罐口上亂刨著。通往大油罐內的電線已經被怪物扯斷掉在了油罐外的地面上，僅油罐口的通氣孔上還保留了一小截通往油面的線頭。卓平順著梯子爬上了小油罐，怪物居然毫無知覺。

卓平縱身一躍，跳上了大油罐，立在了怪物的對面。怪物的前爪停止了刨動，雙翅也不再扇動，腹部微微下躬，抬頭用那只獨眼望著卓平。它的唇部角質的牙象幾瓣鋼片似的一開一合，怪物做出了撲擊的架勢。

卓平將右手持著的火把向前伸出，對著怪物的頭部猛地晃動了幾下。怪物一驚之下向后退了幾步。卓平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右手持著的火把仍然指對著怪物，眼睛也直直地盯著怪物，左手慢慢地伸向油罐口上鐵蓋子的扣卡。

怪物不顧一切地猛撲過來。卓平將火把撩起來對著怪物頭部擊去。怪物一驚之下用左前爪向火把擊去，卓平的手腕覺得一震，火把脫手而出，跌倒了兩個油罐的夾道中。怪物受驚的攻擊雖然失去準頭，但它的右前爪還是搭在了卓平的左肩上，卓平疼得大叫一聲，身子在怪物爪子的帶動下后仰著順著大油罐弧形的外壁滑了下去，也跌向兩個油罐中間。落地的瞬間，他感到頭部一震，便暈了過去。怪物從罐上俯著身子看著一動不動的卓平，兩罐之間的距離有些狹窄，怪物有點無奈，它焦躁地用兩只前爪扒拉著油罐，一會兒又扇動著雙翅從罐的這頭沖向那頭，又從那頭沖回這頭，最后又在油罐口處停了下來。仍有一聲聲怪物的叫聲從油罐口向外傳出。

“卓平······，”發電房內亂成一團。路飛他們都看到了卓平被怪物打下了油罐。

“李進！再點一只火把，快點兒！”路飛大聲喊道。

“我去！”

“不！我去。”

李建波和周濤爭執著。

“柳蕓，咱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我受過訓練，不會有事的。”路飛平靜地對柳蕓說，他的雙眼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路飛，我害怕······，我怕失去你，要死，我和你一起死。”柳蕓知道無法阻止路飛了，她乞求著。

發電房內反而安靜了下來，姜半山他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柳蕓和路飛身上，他們都用期待的目光望著路飛。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會平安地回來的。”路飛一邊安慰著柳蕓，一邊將匕首別在腰上。

“路飛！讓我去吧！”李建波對路飛說。

“你們都呆在這里，大伙不要分開，我不會有事的，柳蕓，跟大伙兒呆在一塊兒。姜師傅······，”路飛從李建波手中接過火把，把目光從柳蕓臉上挪開，給姜半山使了個眼色。姜半山和李進走上前拉住了柳蕓。路飛推開發電房門沖了出去。

“路飛······，”柳蕓喊叫著也想沖出去，卻被姜半山和李進硬拽著動彈不得。李建波閉上了發電房的門。

路飛首先看到了左肩朝上蜷曲在油罐中間的卓平。卓平的肩項處血跡斑斑，一動不動地躺著，看樣子是沒命了。

“卓平，卓平，”路飛小聲喊了兩聲，卓平沒有任何反應。路飛本打算走過去把卓平抱出來，可那只怪物已經發現了他，從罐中便用前爪對著路飛示威著。“好吧！他媽的，老子先把你解決了再說。”路飛咒罵一聲，怪物在罐邊沿揮舞著巨爪，路飛無法顧及卓平，他迅速地攀上小油罐，雙手持著火把，與大油罐上張牙舞爪的怪物對峙著。

路飛狠狠地盯著眼前的怪物，恨不得立時將它殺死。怪物忽地身體前傾，猛地用右前爪向路飛揮來，路飛雙手握著火把，用盡全力迎著怪物的巨爪擊去，路飛感到手頭一輕，纏著油棉紗的锨把頭競被怪物砍刀狀的巨爪震斷，帶著燃燒著的油棉紗一起跌下了油罐。怪物前爪內側鋸齒狀的凸出也被路飛的锨把震斷一個。怪物顯然大吃一驚，它收回巨爪，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用那只獨眼望著路飛，舉起巨爪晃動著，他嘗到了對方的厲害后，不再貿然攻擊了。“他媽的。”路飛罵了句粗話，面對這個龐然大物，路飛真有點束手無策，他真不知哪里才是這怪物的要害。他要尋找，他要尋找機會，路飛用手中剩下的半米長的锨把對怪物揮舞著，用以干擾怪物的注意力。

怪物猛地跳了起來，翅膀扇動著，它飛了起來，飛到路飛上空，對著路飛做了個空中撲擊。油罐上面地方狹窄，路飛無處避讓，他右手迅速拔出腰間的匕首，向著怪物的胸腹出擲去，同時一個前滾翻，滾到了油罐另一頭。怪物一擊不中，胸腹處反而被路飛的匕首刺中，疼痛難忍，只得又落回大油罐上，極不舒適地扭動著身軀，疼痛地來回踱步。

“路飛，”發電房內的柳蕓看到路飛火把跌落，又見到怪物從空中撲擊路飛，擔心的面容失色，大聲喊叫起來。

“你們快去呀！他一個人不行，你們快去幫他呀！你們還是男子漢嗎？”

李進和李建波他們也看到了剛才那緊張的局面。

“走，跟它拼了。操家伙，”姜半山也急了。

“李進，你護著柳蕓。”說完操起一把菜刀沖出了發電房。劉杰拿根撬杠，李建波手持菜刀，周濤順手拿根锨把都沖了出去。

“李進，別拉我，我也要去。”柳蕓斬釘截鐵地對李進喊。

“好吧！要死咱們一起死。”李進操起一根锨把和柳蕓一起沖了出去。

“你們別過了。這里地方小，別過來，都集中在一塊兒。”路飛急得沖他們大聲喊叫。

“路飛！你快下來呀！”柳蕓對路飛喊叫。

“把怪物引過來，咱們一起干掉它。”劉杰沖路飛喊道。

姜半山他們都站在院內空地上，有一點不知所措的感覺。

“路飛，想辦法把它引過來，”李進也喊道。

怪物正疼痛難忍，又見沖來這么多人，更加焦躁不安，抖動著雙翅，又準備撲向路飛。

路飛見怪物紅了眼，又見柳蕓她們都跑了出來，心里焦急萬分。他猛然將手中的半截锨把向著怪物的獨眼擲去，同時迅速地跳下油罐向眾人跑去。

怪物腹腔中刀，身子行動不便，躲閃不及，又被路飛擲來的锨把擊在背上。一下子惱羞成怒，不顧一切地彈跳起來，向著路飛的方向飛過去。姜半山和李建波他們都揮著手中的武器，向著飛來的怪物示威。柳蕓撲入路飛懷中，著急地問：“你受傷沒有？要不要緊？”

“我不會有事的。誰讓你們過來的？”路飛心疼地責備柳蕓。

“我害怕你出事，我真的很擔心······，”柳蕓抽泣起來。

怪物在空中撲擊兩次都沒能成功，中刀的部位使它疼痛難忍，盤旋了兩圈后便飛到井架上停歇下來。

“快看，卓平還活著。”劉杰興奮地指著油罐方向對大伙說。

卓平翻落油罐下時，頭部撞到油罐的底座上暈了過去。路飛掉下去的火把正好落在卓平身上，火燒的灼疼令他蘇醒過來。他左肩上骨茬暴露，血肉模糊，藍色的上衣浸滿血漬，粘貼在身上很不舒服，一陣陣刺痛倒使得他清醒起來。他用右手拍滅腹部的火苗，顧不得熄滅身上的火星，便拾起火把，強忍著疼痛吃了地爬去。左胳膊已經用不上力了，他將火把扔到油罐上，費勁地順著梯子爬了上去。怪物正從空中對路飛他們襲擊，沒有人注意到他。他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用盡全力跳到了大油罐上，身體失去了平衡，差點從油罐上沖下去。

怪物停落到井架上。劉杰他們都發現了卓平。

“卓平！快下來。”路飛和姜半山他們都著急地喊道。

卓平慢慢松掉了油罐口的扣卡，丟掉了油罐口的蓋板，他拾起火把，站了起來。一聲聲怪叫從油罐內傳出，更加清晰了。

“快躲起來，我要把它引過來，快躲呀！”卓平歇斯底里地大叫。

怪物發現了卓平，龐大的身軀從井架上跌落下來，翅膀扇動著飛了起來，向著罐上的卓平撲去。

“卓平！快下來。”眾人大驚失色。

“快躲呀？路飛，你們他媽的想我白死嗎？”卓平一點躲閃的念頭都沒有，他只想把怪物炸死。

“快！躲進發電房！”路飛拉著柳蕓和眾人向發電房跑去。

怪物的巨爪堪堪抓住了卓平，卓平將右手的火把一松。

驚天動地的一聲爆炸，卓平和怪物同時被拋向了空中，怪物被炸成了兩半，身上燃著火焰跌入火海之中。

“嗵！嗵！”又是兩聲巨響，小油罐和高架罐相繼爆炸，火焰四處飛濺，油罐周圍一片火海。

路飛他們都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發電房的一扇門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沖得“呯”的一聲關上了。他們都聽到了油雨飛濺到房頂上“嗤、嗤”的燃燒聲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夾帶著火焰的氣浪帶來的炎熱。他們沖出了發電房，站到了火海外圍。

“它死了，它死了，”李進喃喃地念叨著，他的雙眼噙滿了淚水。

“它死了！卓平！你殺死了它。卓平······，”劉杰、周濤、李建波興奮地擁在了一起。

姜半山激動地兩手相互搓著，望著熊熊燃燒的火海，口中念著：“死了······死了······，都死了。”

柳蕓撲入路飛寬闊的懷里，抬頭望著路飛，她的臉上流滿了淚水：“卓平······，卓平······，他也······。”

路飛用雙臂緊緊地摟著柳蕓，望著熊熊的火海，沉痛地說：“他為了讓我們大家平安的活下去，卓平他是好樣的，他沒有死，他永遠伴隨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