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里頓時鴉雀無聲，丫鬟們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均將目光投向上座的大夫人。只見她豁然站起，直指花間，聲音更是高了幾個分貝。

“好啊！居然還有孽種！今日我非打死你不可！”她跨前，拾起地上的藤條，狠狠推開阿丑，瞧準了花間肚子打去。

“孩子不是老爺的。”

阿丑見她停了動作，嘻嘻笑道：“雖不是老爺的孩子，卻是白家香火，夫人可要想清楚，若是你斷了香火，老爺會如何處置你呢？”

她手握下巴，做沉思狀，“啊！應該會先把你休了，然后逐出尚書府，傳揚你惡婦名聲，到時，夫人定會遭人唾罵，受人鄙夷，連上街都不能。最后就這樣凄凄慘慘過完后半輩子，陰郁而終。夫人，你說，會變成這樣嗎？”

花間支撐著拉了阿丑的裙擺，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阿丑蹲下，在她耳邊極低問道：“若是讓你當小妾，你可愿意？”

花間一怔，呆呆望著她，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你不否認，我就當你同意了。”

阿丑站起身，也不理會大夫人，兀自對煙柳說道：“煙柳姐姐，勞煩你去把少爺請來。”

煙柳不明所以，望了眼大夫人，未得她允許，自己可不敢私自做決定，這阿丑，究竟要干什么，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大夫人定了定心緒，聽見阿丑這樣說法，似已尋了些門道，且看她做什么。她坐回軟椅，點頭示意煙柳去請。這屋里的一會人都暗自尋思著，等了片刻，外頭傳來腳步聲，只見煙柳攙了少爺進來。

白鏡裔請了安，落座，想是煙柳來時路上與他說了大概，故他見著花間此番模樣，面上倒無驚訝之色，只皺了眉頭。

“大娘這是作何？”

大夫人端正坐著，一反剛才潑婦的姿態，輕聲緩語說道：“阿丑，你與大少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丑鄙夷，別以為她會說好話，嘿嘿，“花間有孕，大夫人以為她和老爺有染，正體罰呢！”

那女人面色一沉，直瞪著阿丑，卻不敢當著白鏡裔的面破口大罵，剛想出言狡辯，就聽見白鏡裔說道：“阿丑，去請大夫來。大娘莫要懷疑，花間肚中乃是鏡裔骨肉，鏡裔待向父親請示后，便會納了她。”

屋里竊竊私語之聲頓起，不消會又末了蹤跡，一張張帶著驚羨，鄙夷的女人臉在阿丑面前一閃即逝。她扶了花間出屋，見她面上掩不住的笑意，心中放松，想來自己是干了件好事。

倘若她知道尚書府日后將遭遇的變故，也就不會這么認為了。

白少爺納妾之事迅速在府中傳開，人人都說花間好福氣，這少夫人還未有子，花間便已懷了白家骨肉，若是生得子嗣，日后定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因著花間是府中丫鬟，又是民家之女，故了去了禮數，只給花間遠在張家村的爹娘送了些銀兩，這禮也便成了。她本人倒不覺委屈，安心療養著身子，滿心期待孩子的降生。

墨嫣兒時不時來找她麻煩，卻見花間每次都是不哭不鬧，也不頂嘴告狀，幾次下來，氣消了些，便覺得無趣。畢竟她心里是有個變態男的，不至于受到過多的傷害。

嚴冬將至，府里籌辦起年貨來，這新年氣象趕跑了阿丑對冬季的厭惡。想著離府的時候，還可以順帶些年貨回去，她心中便樂滋滋的，但隨即又發愁，自己現在可是身無分文啊！唉！可惡的瘦猴！

“少爺，你在做什么？”

阿丑坐在暖爐旁，伸手添了些碎木片，又給花間和他斟上了熱茶，瞧見花糕便往嘴里塞，發出的聲音模糊不清。

花間的肚子已經老大了，聽見阿丑這樣問，心中也是好奇，想起身去看。

阿丑一把攔住她，笑著說道：“花間別急啊，我去給你看看！”

白鏡裔畫的起興，抬頭看了她們二人一眼，嘴角笑意加深，又低頭一絲不茍畫起來。

畫中，黃襖女子臥坐于軟椅之上，身形微胖，腹部隆起，簡單的頭飾，清麗的容顏。此時，她抿嘴淺笑，微紅的臉頰上，兩個小酒窩甚是討人歡喜。她正盯著一處暖爐，這方又是個女子。

那女子身著紅色小襖，包裹的嚴嚴實實，卻絲毫未掩去她玲瓏有致的身軀，頭發隨意扎了個發髻，另留了一撥青絲披肩。她鼓起腮幫對著暖爐吹氣，額發隨風而起，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盡顯她的俏皮可愛。一雙靈動的黑瞳如波秋水，小巧微紅的鼻子襯的那張小臉更為精致，只可惜本是紅顏佳麗，卻為著一臉的黑麻子而失了光彩，無人問津。

“哈哈，少爺真是畫的越來越好了，比照片還好看！”

白鏡裔未答，著色細化，眼中的專注讓阿丑著實佩服。他的額頭冒出了細小的汗珠，久坐的身子也有些晃悠，最后幾筆落下，白鏡裔滿意的點頭，第一次露齒而笑。

阿丑不禁有些好笑，原來這白少爺也是有可以讓他歡喜的事情的。

畫還未干，阿丑便迫不及待拿去給花間看，兩個女子談笑著，均被白鏡裔的才情所折服。

“少爺，怎未題詩？”阿丑見他每幅圖畫都印章作詩的，除了那幅并蒂花樹。

“字句對這般清凈而言，不過是層負累，不題也罷。”

“少爺的笑容也是如畫般美好。”阿丑對著他笑道。若是沒有血蠱之術，他該是個多么風情的男人，才貌雙全，品性純良，定是個風華絕代的人物！真是可惜了！如今這份天資榮斌只她二人賞之。

花間亦笑道：“是啊，少爺總是這般...”后面的話說的極低，小女兒家的嬌羞之態表露無遺。

“咳咳，要不要我回避下？”

“阿丑！”花間紅透了臉，見阿丑一臉促狹的神色，急的嬌叱起來，偷眼瞧白少爺，他正望著這處，一如往日的消瘦面龐映入眼簾，小小的幸福之物擠滿了她的心坎。